明　黄峨

雁飞曾不度衡阳①，锦字何由寄永昌②？

三春花柳妾薄命，六诏风烟君断肠③。

曰归曰归愁岁暮④，其雨其雨怨朝阳⑤。

相闻空有刀环约⑥，何日金鸡下夜郎⑦？

作者简介

黄峨（1498年-1569年），字秀眉，遂宁（今四川省遂宁市）人，杨慎之妻。博通经史，能诗文，散曲尤擅，善书札，与杨慎夫唱妇随，伉俪情深。近人将两人之作合编为《杨升庵夫妇散曲》。

注释

①“雁飞”句：南飞之雁至衡阳回雁峰而止。王勃《滕王阁序》：“雁阵惊寒，声断衡阳之浦。”②锦字：书信。永昌：今云南省保山地区。③六诏（zhào）：唐代西南夷中乌蛮六个部分的总称。“诏”为王之意。此处代指永昌。④“曰归”句：曰，语助词。《诗经·小雅·采薇》：“曰归曰归，岁亦暮止。”⑤“其雨”句：其，表祈求之语气副词。《诗经·卫风·伯兮》：“其雨其雨，杲杲日出。”⑥刀环：刀头之环，“环”“还”谐音，暗喻“回还”。⑦金鸡：古代大赦时，竖长杆，顶立金鸡，击鼓以宣赦令。

今译

鸿雁飞到回雁峰就折返不曾越过衡阳，书信有什么办法寄到更南更南的永昌？面对花红柳绿的三春美景我自叹薄命，云南的蛮烟瘴雨中你因怀念我而断肠。归来啊归来又是愁人的一年将尽之日，盼雨啊盼雨又是令人心怨的炎炎朝阳。听说朝廷空有赦免而允许回家的消息，什么时候啊赦书才能颁到遥远的夜郎？

心赏

杨慎贬戍云南永昌三十余载，最后以七十二岁之年卒于戍所。此诗是其妻黄峨寄他的作品中的一篇。全诗句句用典而且恰到好处，可以加深扩展作品的内在容量，也可获得一种暗示与隐喻的效果，引发读者丰富的联想。高尔基说过：“婚姻是两个人精神的结合，目的是要共同克服人世的一切的艰难困苦。”我读这首诗，这位文豪的名言不禁飞上心头。不过，他们的“艰难困苦”也太过沉重而长久了。

滞留四川家园与丈夫长期两地分居的黄峨，不仅是杨慎的忠贞不渝的贤妻，也是杨慎心心相印的文友。她的作品虽多佚失，但除了《寄外》之外，其《黄莺儿·离思》我们今日读来也仍会黯然神伤，了解有关历史与类似世事的读者也许还会洒一掬同情之泪：“积雨酿轻寒，看繁花处处残，泥途满眼登临倦，云山几盘，江流几湾，天涯极目空肠断。寄书难，无情征雁，飞不到云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