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欧阳修

凤髻金泥带①，龙纹玉掌梳②。走来窗下笑相扶，爱道“画眉深浅入时无③？”　 弄笔偎人久，描花试手初。 等闲妨了绣工夫④，笑问“双鸳鸯字怎生书？”⑤

注释

①凤髻句：发髻梳成凤凰式，以泥金带子束之。金泥带，即泥金带，以屑金为饰的带子。②龙纹句：玉制掌形之梳，上刻龙纹。③画眉句：见前辑注朱庆馀《闺意》诗。④等闲：轻易，随便。⑤怎生书：怎样写。

今译

高高凤髻用金泥丝带束住，插一把龙纹的玉梳在髻上。走到纱窗下夫君笑意盈盈来相扶，她总爱说：“眉黛的深浅合不合时尚？”久偎在夫君怀里把玩画笔，试着描绘春日的叶绿花光。她不怕轻易地耽误了刺绣的工夫，还笑着问道：“怎么写那两个字——鸳鸯？”

心赏

明代沈际飞在《草堂诗余别集》中谈到此词的艺术结构，认为是“前段态，后段情”，我要特为指出的是，全诗抒写一对新婚夫妇甜蜜美满的生活，妙在上下两片均以新妇的问话作结，一问引用前人成句，颇具文化意蕴，恰到好处地符合人物的身份教养；一问富于象征和暗示，无穷余味，读来令人销魂。

这首词，古代有些头脑冬烘的论者曾指责它“浮艳”，有的人则为作者辩护，认为身为一代儒宗的欧阳修不会写这类艳词，“当是仇人无名子所为”（陈振孙《直斋书录解题》）。其实，歌德说过“世界要是没有爱情，它在我们心中还有什么意义”的名言，海涅也有“没有爱情，就没有生命”的警语，西方直白，东方含蓄，但人心相同，诗心相通。因此，一代文宗欧阳修，除了许多正言谠论的大文之外，当然可以有如此风光旖旎的小调，令读者捧读之余，恍然如赴精神的喜宴，吾友黄维樑博士新婚，我就曾请家父、书法家李伏波书此词以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