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代　牛峤

玉炉冰簟鸳鸯锦①，粉融香汗流山枕②。帘外辘轳声③，敛眉含笑惊。　　柳阴烟漠漠，低鬓蝉钗落④。须作一生拼⑤，尽君今日欢。

作者简介

牛峤（生卒年不详），字松卿，陇西（今甘肃省陇西县）人，自称唐宰相牛僧孺后裔，唐僖宗乾符五年（878年）进士。“花间派”词人之一。

注释

①玉炉：华贵的香炉。冰簟：精细清凉的竹席。②山枕：两端突起、形状如山的枕头。③辘轳：见前李贺《后园凿井歌》注。辘轳声：指汲水声，有人认为可指车轮声。④蝉钗：蝉形的金钗。⑤拼：舍弃，不顾一切。

今译

炉香袅袅清凉竹席铺陈着绣有鸳鸯的被衾，留落在枕头上的是被淋漓香汗溶解的脂粉。帘外传来井上的汲水之声天色微明，始而皱眉继而含笑不由得心中暗惊。柳树含烟曙色朦胧，蝉钗坠落低垂云鬓。我要不顾一切舍弃自己，让郎君今日啊尽情欢欣。

心赏

牛峤是五代“花间派”的重要词人之一。温庭筠与韦庄都是此派词人中写艳情的高手，温词词藻富丽意旨朦胧，韦词语言晓畅多用白描，而牛峤则以丽语写浓情，融雅俗为一炉而富于情韵。

此词有人解为女子夏夜久候情人之作，“辘轳声”则为情人到来的车声，亦通。但仍不如解为良宵苦短不惜夜以继日佳。写鱼水之欢情如此大胆直露，在远较诗为开放的词中颇为难得。“敛眉含笑惊”五个字写三种动作和心理，语言极度精炼而内蕴十分丰富，与白居易《长恨歌》中之“揽衣推枕起徘徊”七字写四个动作表现人物的心理，有异曲同工之妙。而“欢娱嫌夜短”，结句的不顾一切，则颇有点“爱情至上主义”了。

这种突破温柔敦厚的诗教的大胆表露，这种重在当下享受青春与人生的生命态度，这种婉约中见豪放的笔墨，即使在唐五代的爱情诗词中也不多见。当然，它仍然是有节制的，含而不露，并且点到为止，比起今日某些小说和所谓“下半身写作”的诗歌，它只能算是贻笑于大方的小儿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