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　晏道

梦后楼台高锁，酒醒帘幕低垂①。去年春恨却来时②。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③。　记得小初见④，两重心字罗衣⑤。琵琶弦上说相思⑥。当时明月在，曾照彩云归⑦。

作者简介

晏幾道（1038年—1110年），字叔原，号小山，临川（今江西省抚州市）人。晏殊第七子，能文善词，与晏殊合称“二晏”。他工于言情，词风与李煜相近，兼花间之长，有《小山词》存世，乃婉约派的代表词人之一。

注释

①“梦后”两句：“梦后”与“酒醒”为互文。②却：又，再。③“落花”句：落花、微雨二句出自五代翁宏《春残》一诗。④小蘋：友人家的歌女名，即沈廉叔、陈君龙两家歌女“莲、鸿、蘋、云”之蘋。⑤两重心字：两个篆书心字结成的连环图案。⑥“琵琶”句：从白居易《琵琶行》中之“低眉信手续续弹，说尽心中无限事”化出。⑦彩云归：化用李白《宫中行乐词》中之“只悲歌舞散，化作彩云飞”。“彩云”喻小蘋，并暗示其歌伎身份。

今译

午夜梦回迷离中唯见高楼深锁，宿酒醒来朦胧里只觉帘幕低垂。去年因春光逝去的怅恨又袭叩心扉。落红成阵中孤单地久久伫立，春雨霏微中看翩翩燕子双飞。铭心永记和小蘋的惊鸿初见，她穿着双重“心”字的轻薄罗衣。在琵琶弦上诉说相思多么令人心醉。今宵在天依旧是当时的明月，照耀她归去却是往日的清辉。

心赏

白居易在《简简吟》中说：“大都好物不坚牢，彩云易散琉璃碎。”此词中的“彩云”也是如此。《小山词》中屡次提到如同彩云的小蘋，如《木兰花》中的“小蘋若解愁春暮，一笑留春春也住”，《玉楼春》的“小颦微笑尽妖娆，浅注轻匀长淡静”。主人去世，小蘋等人也流落民间，不知所终。此词如《小山词》自序所云：“所记悲欢离合之事，如幻如电，如昨梦前尘，但能掩卷抚然，感光阴之易迁，叹镜缘之无实也。”

晏幾道是一位“词人”，更是一位“痴人”，后世评论家众口交誉称之为“古之伤心人”。“落花人独立，微雨燕双飞”，原为五代翁宏《春残》诗中的成句，一经晏幾道移用于新的语境之中，遂成千古佳唱，而大都不知“其来有自”了。全词上片写“春恨”，下片写“相思”。苦恋情，孤寂感，无穷恨，时空叠映，构思婉曲，痴人痴语，写人世间普遍可见的美的消逝与人世间人所共有的对美的追怀，真是情深语挚摇人心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