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　李商隐

凤尾香罗薄几重①？碧文圆顶夜深缝②。

扇裁月魄羞难掩③，车走雷声语未通④。

曾是寂寥金烬暗⑤，断无消息石榴红。

斑骓只系垂杨岸⑥，何处西南待好风⑦？

注释

①凤尾香罗：织有凤尾纹的绮罗。薄几重：古有单帐复帐，复帐由多层薄纱所制。②碧文圆顶：文，通“纹”，花纹，纹饰，青碧花纹的圆形帐顶。③扇裁月魄：月魄，原指月亮中未被阳光照到的部分，此处指裁成圆月形的团扇。西汉班婕妤《怨歌行》：“裁为合欢扇，团团似明月。”④雷声：形容车声。西汉司马相如《长门赋》：“雷殷殷而响起兮，声像君之车音。”⑤金烬：指铜灯盏上的残烬。⑥斑骓（zhuī）：黑白色相杂的马。⑦好风：西南风，喻心上人。曹植《七哀诗》：“愿为西南风，长逝入君怀。”

今译

织有彩凤花纹的薄薄罗帐究竟有多少层？碧绿花纹的那圆圆帐顶她缝到夜色深沉。相逢时她用圆月形的扇子半遮娇羞的脸，车轮滚动如雷鸣响我们竟不及话语传情。我曾不知多少次独对残灯度过寂寥长夜，春去夏来啊全无音讯石榴花又开得火红。无可奈何我只得将斑骓马系在那杨柳岸，什么时候她才像西南风一样吹入我怀中？

心赏

李商隐写的既是东方式的恋爱，又是中国古代的恋爱，故只能未歌先咽，欲说还休，但它所抒写的那种具有人生普遍意义的相思情境，即相思之苦，会合之难，执着之望，也能令现代的有情人玩味不尽。《无题》诗是李商隐的首创，他以无题之诗抒写自己的无法言明的感情和爱情。对象是谁？内容有何所指？千百年来许多专家高手前往破案，企图一探“隐私”，但众说纷纭，莫衷一是。真要结案，恐怕要李商隐亲自出庭自首作证。

相思相望不相闻，上述《无题》诗的意境，使我想起了德国名诗人海涅的《星星们动也不动》，那是我年轻时读过而铭记的，至今也未遗忘：“星星们动也不动，高高地悬在天空，千万年彼此相望，怀着爱情的苦痛。/它们说着一种语言，这样丰富，这样美丽；却没有一个语言学者，能了解其中的秘密。/但我学会了它，我永久不会遗忘；供我使用的语法，是我爱人的面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