越人歌

楚辞

今夕何夕兮，搴舟中流①？

今日何日兮，得与王子同舟？

蒙羞被好兮②，不訾诟耻。③

心几烦而不绝兮④，得知王子⑤。

山有木兮木有枝，心说君兮君不知⑥！

注释

①搴（qiān）：本意为拔起、揭起，此处为荡、划、驾之意。

②被：同“披”，披露，展示。

③不訾（zǐ）：不计较。诟（gòu）耻：耻辱，羞辱。

④几：多也。

⑤知：知友、知己，此处为爱恋之意。

⑥说（yuè）：通“悦”，喜爱。

今译

今夜是什么难得的良夜啊，能够放舟河的中流？今日是什么难逢的好日啊，能够有缘与王子同乘轻舟？蒙受耻笑我也要显示自己美好的容貌，不计较别人的讥嘲羞辱。我的心中有许多忧烦而绵绵不绝啊，希望成为王子的知心朋友。山上有树木啊树木生长枝桠，我喜爱你啊你怎么视若无睹！

心赏

据西汉刘向《说苑》记载，楚康王之弟鄂君子晳乘舟出游，操舟的越地女子以越地方言唱此情歌致意，大约他是她心中的白马王子吧？前几句全用赋体，即现代文学术语中所谓的“白描”，最后两句是由彼及此的比喻，以加强抒情的形象性和激动性。“今夕何夕”一语沿自《诗经》，至今仍多为爱情描写的用语。有古典诗词素养的读者，若逢良辰美景，赏心乐事此语也常到心上与口头。

“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地见牛羊。”乐府《杂歌谣辞》中的《敕勒歌》原为敕勒族人耶律玺所唱，南北朝时由鲜卑语译为汉语。与此相似，《越人歌》是中国文学史上最早的“翻译”作品，从吴越方言译为楚语楚声。跨国之恋的对象鄂君子晳听不懂，曾言：“吾不知越歌，子试为我楚说之。”从诗中的“兮”字，从类似《九歌·湘夫人》“沅有芷兮澧有兰,思公子兮未敢言”的句式，均可见楚歌的蛛丝马迹，流风余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