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 论读书

读书使人愉悦,令人儒雅,增长才干。读书之乐主要是在幽居养静之时;书卷之气在辞令之中;才干之长于事务判断和处理之际。有经验的人遇到类似的事,做起来肯定没问题,不过对事情的判断只会就事论事,而要就大势做出判断,进行统筹规划,只有有学问的人做得到。把太多时间花在书本上是偷懒;动辄掉书袋是矫情;完全依靠书本断事则是书生之气。读书改变性格,同时又受经验的检验,如同自然植物需要实施修剪一样,人的天赋能力也需要通过读书加以整饬。没有经验的约束,书本只能提供大致方向。狡猾的人鄙视书本,愚笨的人羡慕书本,唯有聪明的人运用书本。书本本身并不教人如何运用它们;这种运用之道在书本之外,是一种超越书本的智慧,必须由观察体会得来。读书不是为了去反驳书本,也不是为了轻信和盲从书本,或者寻找谈资,而要以学会权衡轻重、审察事理为目的。有些书浅尝即可,有些书须囫囵吞枣,只有少数几部书需要咀嚼消化。这也就是说,有些书只要读一部分就够了,有些书从头到尾浏览一下就行了,只有少数书本需要勤勤恳恳用心去读完。有些书可以请人代读,并且由别人把要点摘录出来,但是这种办法只适于次要的论点和书籍,否则经过节录的书籍就像蒸馏水一样,淡而无味。阅读使人充实,交谈培养急智,写作令人精确。因此,如果一个人写得很少,那么他就必须有好记性;如果他很少与人交谈,那么他就必须有随机应变的能力;如果他读得很少的话,那么他就必须要有欺世之才,才可以强不知以为知。历史使人睿智,诗歌使人机敏,数学使人缜密,博物使人深邃,伦理使人庄重,逻辑与修辞使人善辩。“言谈反映学问,学问影响举止。”不仅如此,精神上无论哪一种缺陷,没有不可以用相应的学问来补救的,这就如同肉体上各种的疾病都可以通过适当的运动来治疗一样。保龄有益于肾腰,射箭有益于胸肺,慢走有益于肠胃,骑马有益于头脑,诸如此类。所以,注意力不集中的人,最好去学习数学,否则在演算过程中,稍一疏忽,就得从头再来。不善于辨别异同的人,最好去研究经院学派的著作,因为这一派学者最擅长的就是分辨那些细小的差别。不善于推此及彼、旁征博引的人,最好去研究律师的案卷。如此看来,精神上凡有缺陷,都有专门的补救之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