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九 论托情人

许多坏事都有人去做,许多糟糕的计划都有人去实施,可见人情的确会败坏公共利益。许多事情本来是好的,但是做事的人却心术不正,我的意思是这些人不止心眼坏,而且很奸诈,压根就没有把事情做好的打算。有些人有托必允,心里却根本没有替人把事情办成的意思;但是一旦他们发现别人所托事情不需自己努力,也有希望成功时,他们还是很在乎别人那一声 “谢谢”的,或者从中捞点实惠,或者至少在这件事情还没决定前,利用一下请托之人的希望。有些人接受请托,不过是为了借此阻挠另一个人,或者是为了获得本没有什么借口获得的消息。达到目的后,至于所托之事能否办成,那就不是他们所关心的了;或者,这些人之所以答应替别人办事,一般来说不过是把别人的事当作一种消遣,借以完成自己的事。不仅如此,有些人之所以答应替人办事,就是为了坏人家的事,从而讨好其仇敌或竞争对手。毫无疑问,凡有请托,总不免有是有非:如果是为打官司而托人,其中必有曲直之别;如果是图升迁而托人,其中必有才与不才之别。假如因为抹不开情面而在诉讼之中偏向不直的一方,那么最好利用自己的影响让双方和解,而不要把事做绝了。假如因为抹不开情面而在仕途中偏向较为不才的一方,那么最好不要为了提拔这不才的一方,而诬蔑诋毁更值得升迁的人。遇到自己不太懂的请托之事,最好去请教有见识而且值得信赖的朋友,由朋友告诉自己所托之事做得做不得。这种顾问必须审慎选择,否则自己就会被牵着鼻子走。有所请托的人受了耽误和欺骗,必定会深恶痛绝,所以,如果一开始就明明白白地告诉请托之人,说自己不愿意办这件事,等有了结果,把结果直接告诉请托之人,除了应得的,也不多索要报酬,这样的举动如今不仅无可指责,而且令人感激。请求恩遇时,先来后到关系不大,不过有一点却不得不留意,那就是请托者对我们的信任。假若此人提供了一条我们无法从其他途径获得的消息,我们就不能白白地利用人家的消息,而应当给予一定的补偿,并且不限制其自由,让他设法走别的门路。不知他人所求之事的价值,是为不智;不知谁对谁错,是为无良。托人办事,严守机密乃是成功的绝妙手段,因为吹嘘所托之事进展顺利固然会让一些请托者感到泄气,但是也会刺激别的请托者。请托的时机非常重要。我的意思是时机一定要选择得当,既要让决定所托之事的人有机会促成此事,又要让可能从中阻挠的人无法破坏。在选择所托之人时,最好是选择合适的人,而不是能耐最大的人,要选择专办某种事的人,而不要用那些包揽一切的人。如果一个人初次求人办事,就遭到拒绝,但是却既不沮丧,也不愤懑,那么他下次再有所请的时候,其得到的补偿将与初次所请的一样多。“要想得到自己那一点,不怕你多要。”对那些得宠的人来说,这条规律永远不会错,否则的话,请托者最好渐渐地提高自己的要求。起初拒绝别人所请的人,到最后肯定不愿意既失去请托者的好感与拥护,又抹杀旧日对他的恩情。人们常常以为向一位大人物求一封推荐信,是最容易不过的请求,然而,假如没有正当的理由就替人胡吹乱吹,那就会给写信的人的名誉很大伤害。如今这些替人奔走、大包大揽的人对公共事务来说,简直就是一种毒药,一种感染,因此再也没有比他们更恶劣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