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八 论随从与友人

代价过高的追随者是要不得的,怕的是尾巴长了,翅膀却短了。我所谓的代价过高,不仅仅是指消费钱财,还包括屡有请求,贪得无厌。一般的追随者所求的莫过于鼓励、推荐和保护。喜欢拉帮结派的更是要不得;这些人之所以归附,并不是因为爱你,而是因为对于别人心怀不忿,所以我们常见的大人物之间的那些误会多半是由此而来。同样,那些好吹牛的人,那些到处张扬主人名声的人,也是尽惹麻烦。这种人泄露机密,妨碍事务,到处替主人扬名,反倒使主人受到嫉妒。还有一种追随者很危险,身在曹营心在汉,把从主人家中探听到的秘密,告诉给别人。然而这种人却往往很得宠,因为他们很殷勤,常常拿别人家的事来交换。就像战场上的将军一呼百应一样,大人物因其志向而有人追随,这向来被认为是很正常的事,即使是在君主国家,也不受什么猜忌,只要不过于声势煊赫或得到人民的爱戴就是了。因为主人有识人之名,能够举贤任能,从而自远来投,这样的追随最最高尚。然而,在缺乏杰出人才的时候,与其任用矮子中的将军,还不如任用平凡之人。不过说真话,在乱世,有才之人要比有德之人有用。就驭下而言,用人时,凡资格相同的,都应一视同仁,因为但凡有破格用人之举,则被用之人不免嚣张,而其余的人则会心生怨气,认为自己也应当得到相同的待遇。反过来,亲疏有别,择其亲者而任用,倒是可以的。这样做可以使所亲者更加感激,其余的人更为殷勤,因为升迁之望全在乎主人的宠幸与否。对任何人,稳妥的做法是刚开始时,不要过于宠幸,否则到后来,宠幸会难以为继。对某一个人言听计从是一种危险的做法,它让主人显得软弱,从而导致谣言四起,名誉败坏,因为那些不能直接在主人面前批评他人的人,必然会在背后非议那些得宠之人,从而毁坏主人的荣誉。不过谁的话都听也许更坏,他让主人只记得最后一个人的意见,从而显得朝三暮四,没有定见。采纳少数友朋的忠告永远是一件非常体面的事,因为旁观者往往比局中人看得清楚,而且有了峡谷才显得山高。古人喜欢夸大人与人之间的友谊,而实际上世间很少有友谊,地位平等之人之间更少。世间的所有友谊都是在上司和下属之间,因为他们彼此之间的命运相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