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五 论建筑

建房子是用来居住的,而不是用来看的,所以除非能够两全其美,否则房屋的功用应当优先于房屋的整齐美观。把那些专为美观而建造的房屋留给诗人,因为只有诗人才能用极小的成本建造出梦幻般的建筑。把华堂建错了地方,就等于画地为牢。我所谓的建错了地方,不仅是指那里的空气污浊,还指空气分布不均。你可以看见许多好看的建筑坐落在小山丘上,四围高山环绕,太阳的热力散发不开,结果风就像水聚集在水槽一样,在那里聚集;因此在这种地点,寒热交替,倏然而来,倏然而去,住在一个地方,就好像住在好几个地方似的。造成选址失误的不仅仅是空气问题。不良的道路和不良的市场都是原因;而且如果你乱听别人的话的话,那么不良的邻居也是原因之一。还有许多事我不想多说,比如缺水、缺林木、缺荫蔽、缺果实、缺风景、缺平地;土质不一;附近缺少可供打猎、放鹰、跑马之地;离海过近或过远;有航运之便,却又有河水泛滥之忧;离大城市过远,不利于商业往来,或者离大城市过近,大城市像无底洞,吞噬一切生活物资,使物价居高不下;一个什么都不缺可以过着优裕生活的地方或一个什么都缺的地方。这一切也许不可能同时出现,不过我们还是应当了解它们,未雨绸缪,这样砌房子时,就可以尽可能考虑各种便利条件,而且倘若能够在好几处建房子的话,就可以通过精心布置,这座住宅缺什么的话,可以在另一座住宅里找到。庞贝有一次在卢卡拉斯的一所房子中,看到走廊非常气派,房间又大又明亮,就问:“这里消夏倒真是不错,不过到了冬天,你怎么办?”卢卡拉斯回答得非常巧妙:“哦,鸟儿在冬天来临前都晓得迁徙,难道你以为我比鸟儿还笨?”

谈了选址,再谈房子本身。我们将像西塞罗谈论演说艺术那样,谈论房子。西塞罗在写了几本 《论演说者》的书后,却又写了一本书,还起名为 《演说家》。前面那些书讨论演说艺术的基本规律,而这后一书则探讨演说的最高境界。所以,我们将描述君主的宫殿,并以此作为其他建筑的参照。目前,欧洲有梵蒂冈和埃斯库锐尔[1]那样的雄伟建筑,却没有一间像样的房间,真是奇怪。

我认为一座完美的宫殿首先要有两个独立的区域。其一是宴会区,就像 《以斯帖记》中所描绘的那样;其二是生活区。宴会区用于宴饮和演出,生活区则用于居住。我所说的两个区不仅仅是指两翼,也包括前殿的一部分,不过无论是宴会区还是生活区,尽管内部分隔成不同的厅,但是外观应该保持一致;前殿的正中应建有一座雄伟的塔楼,两个区域分别位于塔楼两侧,并通过塔楼连接在一起。在宴会区的前部,我希望楼上只有一个大房间,约40英尺高,楼下有一个化妆间或准备室,供演出时用。在另一边,也就是生活区,我希望用墙把前头分隔成一座大厅和一座小教堂,大厅和教堂都应该壮丽宽敞,不过大虽大,却不能把整个生活区都占了,生活区后头还应该建有消夏和过冬的厅各一个,而且要建得漂亮。在这些厅的地下,应该建一个漂亮的大地窖,另外还要建一些小厨房、储藏室、餐具室等。说到塔楼,我希望它比两翼高两层,每层高约18英尺,楼顶上应该用好的铅皮作顶,周围用栏杆,并且安放一些雕像;此外塔楼也应该依需要而分成若干房间。通往楼上房间的楼梯应该环绕漂亮而显露的中柱,外侧栏杆由一个个木雕构成,木雕漆成黄铜色,楼梯的顶端应当有一块很好看的梯顶。这种设计的前提是不能把楼下任何房间作为仆人的餐室,否则你就得等到仆人吃晚饭后再吃,要不然楼下饭菜的味道就会像烟囱里的烟一样,从楼梯冒上来。关于前殿就说这么多。不过我认为一楼楼梯的高度应该是16英尺,也就是一楼房间的高度。

过了前殿之后,应当有一个漂亮的庭院,庭院另外三面的房子要比前殿低得多。庭院的四角要修建漂亮的楼梯,楼梯须安设在角楼里面,而角楼要建在房子外面,不可成为其一部分。角楼的高度不能和前殿一样,而应当和其他三面的房子相称。院子不宜用砖石砌筑,要不然夏天会太热,冬天会太冷。唯有边上的小径和中央的十字路可以用砖石来铺,其余的部分应当种上草皮,草皮要经常修剪,但不可剪得太短。宴会区的长廊应当气派,长廊中央应设计三个或五个精美的小圆顶阁,阁与阁之间距离相等,此外还应有精美的彩绘玻璃窗户。生活区应当有会客室、普通宴会厅和若干卧室。生活区的房子应当是双拼结构,每一面都不能够全天都照到太阳,这样就会有只有上午或下午才能晒到太阳的房间。还应当设计既宜于消夏也宜于过冬的房间,这样的房间要夏天阴凉,冬天温暖。有时候你会看见一些很漂亮的房子,这些房子装满了玻璃窗,多得让你不知道去哪里躲避日晒或寒冷。至于凸窗,我认为很有用 (在城市里,在临街的一面,垂直的窗子的确看上去更整齐美观)。凸窗不仅能提供宜于会议商谈的幽静之所,并且还能避开日晒风吹,本来几乎可以穿过房间的日光或风却因为凸窗,而几乎沾不着房间。不过这种凸窗也不宜多,面向院子有四个就够了,宴会区和生活区各两个。

过了前院,还应当有个内院。内院面积与前院一样大,四周房子一样高。内院外头,四周都应当是花园;内院里头要建有回廊,回廊建在漂亮的拱门上,高度与一楼相同。一楼面向花园的房间,要建成洞窟一样,或者纳凉消夏之所。这些房间的窗户都要朝向花园,地面要与户外齐平,不可陷入地下,以防潮湿。这个内院的中间应该有一座喷泉或一些美丽的雕像;内院要和前院一样铺砌。内院两厢的房间应该作为私人寝室,而两头则作为走廊。另外在这些房间中,还应当预留一间病房,连同附带的卧室、小客厅、后屋等,以备君主或某贵人有疾病的时候养病之用。病房应该建在二楼。一楼则应该有一个美观、开放的露台,由柱子支持。三楼也和一楼一样,应该有柱子支持的露台,可以观赏花园的景色,呼吸新鲜空气。在宫殿的最后面,应该在两角建两个精美或富丽的小阁子,里面装饰得富丽堂皇,水晶般的玻璃窗熠熠生辉;在中间位置应该建一个华丽的圆顶。这里,凡是能够想得到的优美的东西,都可以呈现出来。在三楼的露台,我希望条件允许的话,可以在墙上设计几个秘密的出水口,让流泉从墙上流下来。关于宫殿,我不再多说了,最后只想再补充一点,也就是在达到前殿之前,先要经过三个庭院。第一个院子很朴素,四面有墙,长着绿草;第二个院子和第一个差不多,不过稍加装饰,墙上有角楼 (或者不如说多些点缀)罢了;第三个院子四边和前殿的长度一样长,周围没有房舍或围墙,不过三面都要建有露台,顶上用铅皮,要装饰美好,并且内侧由柱子而不是拱门支持。至于办公室,则应当和宫殿保持一定距离,宫殿和办公室之间,由较低的长廊连接。

[1] 位于马德里西北25英里处的一座宫殿和陵墓,以其高大雄伟而闻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