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十四 论残疾

残疾之人通常都和大自然扯平了。大自然固然待他们不仁,他们对大自然也同样不义。正如 《圣经》所说,大多数残疾人 “无亲情[1]”,所以他们向大自然报了仇。肉体与精神之间无疑有某种协议,大自然倘若其中某一方面犯了错误的话,就会在另一方面冒险补救。因为人的精神结构中有一种选择的能力,而人的肉体结构有一种自然的需要,所以人的天性的星光有时在纪律和才德的太阳照耀下,会显得暗淡。所以,最好不要把残疾看作是表征,而应看作是根源,因为表征容易欺人,而根源想不产生结果都难。凡是身上有某种可能招致别人轻视的残疾的人,心里面总是有一根刺,要把自己从轻蔑之中解救出来。因此,凡有残疾的人,都非常勇敢。刚开始,他们因为受人轻蔑,必须勇敢地捍卫自己,不过渐渐地这种勇气就变成一种习惯。残疾还会让人勤勉,尤其是勤于观察别人的弱点,以便能有报复别人的材料。残疾还可以熄灭上司的嫉妒之心,让上司觉得自己这样的人可以任意嘲笑;残疾也可以让竞争对手失去戒心,以为这种人绝无升迁的可能,直到眼睁睁地看着残疾之人得到升迁。所以总体上,对于有大智的人,残疾倒是使人飞黄腾达的一种助力。古时候的帝王往往非常信任太监,因为忌妒所有人的人往往对某个人更加依赖,更为尽职;如今在某些国家,也是如此。不过帝王尽管信任太监,却是把他们当作很好的密探和告密者,而不是把他们当作优秀的官吏。人们对残疾人的信任,也大抵如此。尽管如此,我们前面说过的那条定律仍然没错:凡是残疾而又有魄力的人,就一定会努力把自己从轻蔑之中解放出来,而其方法要么是以德服人,要么以恶迫人。所以,残疾之人中有时竟会出现非常优越的人才,也就不足为怪了,例如阿格西劳斯[2]、苏莱曼一世的儿子赞格尔、伊索、秘鲁的总督加斯卡等。苏格拉底等许多人也可以算在这样人之内。

[1] 参见 《提摩太后书》第三章第3节:“无亲情,不解怨,好说才言,不能自约,性情凶暴,不爱良善。”

[2] 指阿格西劳斯二世,古希腊斯巴达国王,崇尚武功,精于谋略,被视为斯巴达尚武精神的化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