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 论养生

除了一般医学规律,养生另有其道。最好的保健方法需要自己观察,找出什么对自己身体有益,什么对自己身体有害。有两种说法:一是 “这个不适合我,要戒掉”;一是 “这个对我没什么害处,可以用一用”。前一种说法显然更可靠,因为少壮时依仗身强力壮,不加节制,到老时都是要还的。要留心年岁的变化,岁月是不饶人的,别指望永远能够像年轻时那样。饮食不宜突然进行较大改变,即使不得不改变的话,也要各方面综合改变,而不能只改变某一重要方面。无论是在自然界还是在某一国家,都有一种秘诀,那就是同时进行多种改变要比只做某一方面的改变更安全。看看自己的饮食、睡眠、运动、着装等的习惯,找出其中你认为是有害的,然后慢慢戒绝,不过一旦你发现身体不舒服,就不要强行戒绝了。我们很难区别什么对大家的健康有利,什么只适合你个人,对你个人的健康有益。在吃饭、睡觉、运动时,要放下包袱,心情愉快,这是长寿的秘诀之一。至于情感和心思,则应不妒、不惧、不怒、不钻牛角尖,要欢乐有度,而不要把悲伤闷在心里。永远不要绝望;心里高兴就行,而不要喜形于色;要多找不同的乐事,而不要耽于某一件乐事;要不失好奇与仰慕之心,这样才能保持新鲜感;多读一读史书和寓言,多研究研究自然,这样可以让人多接触些光辉灿烂的事物。健康时不要完全拒绝药物,这样等到真正需要服用药物时,身体不至于不习惯。相反,平日也不能经常用药,否则疾病来时,药物将会失去奇效。除非已经习惯用补药,否则药补不如食补。不同季节食用不同的食物,只会增强体质,而较少会给身体带来不适。身体上的任何新的症候都不容小觑,须要向人求教。生病时要养,平时则要多动。平时惯于劳动的人在遇到小恙时,只需要调理饮食,多加照料,就可以恢复健康。塞尔苏斯[1]教人养生长寿之道,最要的一点就是要把各种相反的习惯变换着练习,而不是仅仅养成对身体有益的习惯:禁食与饱食都需要,而不仅仅是饱食而已;熬夜与睡觉都需要,而不仅仅是睡觉而已;安坐与运动都需要,而不仅仅是运动而已;诸如此类,不一而足。塞尔苏斯不仅仅是一位医生,还是一位哲人,否则说不出这样的话来。人天生的本钱固然要珍视,但是也要学会后天的将养。有些医生对于病人的脾气太纵容迁就,结果收不到治疗效果;有些医生则过于刻板,公事公办,全不考虑病人的实际情况。所以,看病时最好找一位性情适中的医生,实在找不着的话,则两种医生都找一找;此外,不仅要找有名的医生,还要找最熟悉自己身体的医生。

三十一 论猜疑

在人的各种想法中,猜疑就像鸟类当中的蝙蝠,永远都不会在光天化日下飞翔。猜疑无疑应当制止,最起码也应当加以节制,否则会使人变得糊涂,失去朋友,影响工作,使得工作不能持之以恒地进行下去。猜疑让君主成为暴君,让丈夫心生妒忌,让聪明人优柔寡断、闷闷不乐。猜疑不是心病,而是大脑出了问题。即使是最勇敢的人也会猜疑,比如英国国王亨利七世。世上从没有比亨利七世更勇敢的人,也没有比他更多疑的人。不过这种人即使有猜疑之心,危害也不大。这种人通常都不会轻易猜疑,凡有猜疑,必事先考察一番,看看是否属实。不过天性懦弱的人一旦生出猜疑之心,猜忌则会迅速加重。最容易使人猜疑的莫过于不知情,所以要先熄灭猜疑,就应当多了解情况,而不应当把猜疑闷在心里。人们想要什么? 难道他们以为自己雇佣和交换的都是圣人吗? 难道他们以为这些人不会为自己打算? 不是对自己永远比对别人更忠诚? 所以,为了减轻猜忌,最好的办法是把所猜疑的事情当成是真的,但是同时却又像对待假的一样,加以控制。猜疑应当加以利用,不过也只能事先加以防范,假定所猜疑的是真的,从而使自己不受伤害。自己心里产生的疑念不过是没有多大害处的嗡嗡声而已,但是听信别人的小道消息而产生并且得到助长的猜疑则是有毒刺的。在猜疑这个丛林中,要想清理出道路,最好的方法无疑就是开诚布公地与被怀疑的一方进行交流,这样己方肯定能够比之前更了解事情的真相,而同时又可使对方更加谨慎,避免留下任何让自己进一步猜疑的把柄。不过这种办法对于卑鄙的人是行不通的。卑鄙的人一旦受到怀疑,就再也不会忠诚。意大利人曾说过:“猜忌给背叛找到了理由。”这好像是说猜忌给了忠心一张护照,允许它离去似的;实际上,猜忌更应当燃起忠心之火,从而祛除猜忌。

[1] 公元1世纪罗马百科全书编纂者,其中仅有 《医学》篇存世,被公认为优秀的医学经典文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