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三 论生存智慧

蚂蚁对其自身来说,无疑是一种智慧生物,但是对一座果园或花园来说,却是一种有害的东西。同样,过于怜惜自己的人必然会损害公众利益。所以,必须用理智把利己之心与利他之心区分开来,在忠于自己的同时,要无欺于人,尤其是要对君主和国家忠诚。一切行动以自身为中心,这样很不好。这样就和地球一样[1],以自己为中心,而一切与天体有关之东西都是环绕别的事物,并且使之受益。凡事都以自我为中心,这事要是放在君主身上,则更容易让人忍受,毕竟君主不仅仅代表自己,他们的善恶关乎公众的福祉。但是这事要是放在君主的臣仆身上或是共和国的公民身上,则是一件坏得不能再坏的事了。凡事若交到这样的人手中,他一定会为达自己的目的而加以扭曲,从而偏离其主人或国家的目标。因此,君主或国家用人时,千万不能用这种人,即使非用不可,也不能让他们主政。这种人最大的害处就是使事务完全失宜。把仆人的利益置于主人的利益之前,这本已经很不妥了,然而有时竟因为仆人的小利而不顾主人的大利,则完全是本末倒置。然而一切坏的官员、财吏、使节、将帅以及其他奸臣污吏却都是这么做的,仅仅盯住自己的小利与私怨,而罔顾君主的大业。在大多数情况下,这种臣仆所得到的好处再大,也大不过其自身的身家,但是他们为得到那点好处,却把主人的全部身家给出卖了。这种极度的自私者具有一种天性,为了烤个鸡蛋,可以把整个房子给点着。然而这种人却往往得主人的信任,因为他们钻研的就是如何讨好主人而谋求自身私利,并且为此而毫不犹豫地置主人的利益于不顾。

生存智慧形形色色,种类繁多,但都很卑鄙。这种智慧是大厦将倾前决定离开的老鼠的智慧,是把替自己挖洞的獾赶出洞穴的狐狸的智慧,是吞噬猎物时落泪的鳄鱼的智慧。不过我应当提醒大家特别注意的是,(像西塞罗描述庞贝的那样)“爱自己胜过爱他人”的人往往是不幸的。他们一向为自己而牺牲他人,曾努力用生存智慧捆住命运的翅膀,但最终却必将成为无常命运的牺牲品。

[1] 旧天文学观点,认为一切天体都环绕地球运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