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七 论迷信

对于神,与其持有一种错误的观念,还不如没有任何观念。后者只是不信神而已,而前者却是对神的亵渎。迷信神无疑是亵渎神。谈到迷信,普卢塔克说得好:“我宁愿很多人说世上根本没有普卢塔克这么一个人,也不愿他们说有这么一个普卢塔克,子女一生下来,就会被他吃掉。”就像诗人笔下的农神萨杜恩一样。迷信对神的侮辱越大,对人的威胁也就越大。无神论把人类托付给理性,给哲学,给法律,给骨肉之情,给名利之心,这样一来,即使世上没有宗教,这一切也足以引导人类向善。但是迷信推倒这一切,在人类头脑中建立起了一种绝对专制。所以,无神论从来没有扰乱过任何国家。无神论使人只关心自身的祸福,而不关心其他。正因为如此,我们不难发现,凡是无神论泛滥的时代,比如奥古斯都·恺撒的时代,都是太平时代。另一方面,迷信却让许多国家发生动荡。迷信带来了外力,搅乱了政府各部分原来的运行轨迹。迷信的主人是群氓,因此在所有迷信当中,一切都颠倒过来,智者也不得不屈从于群愚,理论被用来适应实践。在特伦托会议[1]上,尽管经验哲学思想很有影响,但是仍然有教士严肃指出,经院哲学家好比那些天文学家。天文学家为了解释天体的现象,虽然明知道其假设的东西并不存在,却仍然提出了离心圆、本轮等天体运行轨道概念。同样,经院哲学家也编造了许多奥妙复杂的原理和定律来解释宗教信仰。导致迷信产生的原因如下:令人眼花缭乱的种种仪式和庆典;过度追求表面的神圣;只会给教会带来负担的食古不化;教士为实现个人野心、聚敛钱财而发明的种种花招;对所谓善意的过度青睐,而这只会打开通向骄傲自满和标新立异的大门;用人事来揣度神意,而这只会导致思想混乱;最后还有野蛮时代,尤其是灾祸横生的不幸时代。不加掩饰的话,迷信就是一个丑陋的畸形。一只猿猴,倘若长得像人,那只会让它更加丑陋;同样,迷信倘若和宗教相似,也只会更加难看。就像好肉会腐败生蛆一样,好的仪式和规律也会蜕变成为繁文缛节。有人认为,要想破除迷信,最好的办法与之针锋相对,走向另一个极端,其结果却是陷入了新的迷信。所以,在破除迷信时,必须小心(就像消毒一样),不能不分青红皂白,把好的坏的一起丢掉。而这正是群氓充当改革者时常犯的错误!

[1] 1545-1563年在意大利城市特伦托召开的与新教相抗衡的天主教会的第19次普世会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