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实上，祖莫律师的确在法庭上提出了有关那座房子隐藏的弊病的问题。但是，从他说这番话的语气里，完全感受不到丝毫的热情和信心。现在，他已经确信皮齐里利小姐是一位真正的通灵者了。

然而，他的这番话却使所有在场的法官、律师和把法院大厅挤得水泄不通的听众们大为震惊。他说这番话时，表现出了一种出人意料的、执着而热忱的坚定信念。他谈到了阿兰·卡尔德什^[4]，并推崇他为新时代的救世主。接着，他把招魂术定义为人类的新宗教。他还说，科学的工具虽然坚实，但是太过冰冷，以及它过分严格的形式主义都导致其对自然的腐蚀。科学以虚伪做作的方式养育的生命之树已经失去了它原本的青葱绿意。它已然枯萎，结出干瘪的果实，带着烟灰和毒药的气味。因为，再也没有信仰的热情浇灌滋养它，使它枝繁叶茂。但是，现在，神秘的世界已经缓缓打开它那黑暗的大门，而明天，这黑暗之门会打开得越来越大。与此同时，这道门为惊慌失措、焦虑不安的人类打开了第一道缝隙，从这道缝隙中，出现了一些依旧微弱不定、令人恐惧的暗影。这暗影正向我们揭示着另一个世界，于是，我们才会看见那些奇怪的光芒和不可思议的征兆。

说到这里，祖莫律师继续依靠他那极具戏剧性的雄辩之才，开始谈论起那些最为精彩离奇的鬼魂显灵的事件。而所有这些现象都是被科学界那些最伟大的杰出人士所证实、检验并且接受的，其中包括物理学家、化学家、心理学家、生理学家、人类学家和精神病学家。他的这番话征服了全场的听众，甚至使他们受到了不小的惊吓。他们都惊愕万分地张着嘴，瞪大了眼睛，凝神倾听他的发言。

然而，遗憾的是，法官们对于这桩案子的态度还是更加保守、更加实事求是的。或许他们是想反对辩护律师过于高调而且不切实际的夸夸其谈。法官们摆着他们一贯令人恼火的傲慢嘴脸，宣布了这桩案子的审判结果。他们认为，由这些鬼魂显灵的现象所推论出的理论，至今都是不确定的，它们还没有被现代科学，主要是实验科学所认可和接受。此外，如果我们更加仔细地考虑这起诉讼案的话，那么，根据第一五七五条条款，出租人应当为承租人提供在出租房屋里安全住宿的保障。然而，在目前的这桩案子里，出租人该如何保障出租的住房不受鬼魂的骚扰呢？他们怎么可能赶走那些飘来飘去、没有形体的影子呢？再从另一个方面来看，根据第一五七七条条款，鬼魂能否被当作妨碍住房正常居住的隐藏弊病之一呢？它们是占用了过多的住房面积吗？而出租人又能用什么办法对付这些鬼魂呢？因此，综上所述，被告的抗辩必须予以驳回。

然而，在场听众们的情绪依然非常激动，祖莫律师的发言令他们深受感触。他们不约而同地一致反对这项判决。在他们看来，法官们的判决是如此狭隘而且自以为是，听上去就像是一种苍白的嘲讽。祖莫律师勃然大怒，大发雷霆，他痛斥法庭审判的不公，以至于差一点遭到逮捕。他愤愤地想要帮助皮齐里利一家人免遭旁人的同情和怜悯。在热烈鼓掌的人群当中，他宣称皮齐里利一家是新宗教的殉道者。

与此同时，房子的主人格腊内拉在一旁洋洋自得，幸灾乐祸。

他是一个大约五十岁的大块头男人，一身肥肉，脸色通红通红的。他把双手插在衣服口袋里，对所有愿意听他说话的人大声说话。他说，今天晚上，他会独自一人去那座闹鬼的房子里睡觉，是的，独自一人！正因为皮齐里利一家对他的房子犯下了如此可耻的恶行，那个服侍他多年的老女佣已经离开了那里。她声称，她愿意去任何地方服侍他，哪怕是去一个山洞里也无所谓，只有遭到皮齐里利一家诋毁的那座房子，她是再也不愿意回去了。而且，他在整个村子里都找不到一个有胆量和他一起住在那座房子里的用人，无论是男是女。是的，这就是那帮满嘴谎言的骗子给他的回报！这座房子被他们毁了，彻底完了！

不过，现在他可以告诉整个村子的人，法院为他主持了公道，并判决这些蠢货赔偿他遭受的损失。是的，他要独自一人住进那座房子里。他倒想亲自去会一会那些鬼魂先生呢！

想到这里，他讥讽地笑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