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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鼠是不会怀疑捕鼠夹的陷阱的。如果它们猜疑这是个陷阱的话,它们还会被抓住吗?但是,就算它们落入了陷阱里,它们也是猜不到的。它们只会发出吱吱的尖叫声,拼命地顺着铁丝往外爬,把尖尖的小嘴挤进铁丝中间,不停地在原地转来转去,想要寻找出口。

然而,一个人如果求援于法律,他也会意识到自己就像是落入了陷阱里一样。老鼠会在陷阱里拼命挣扎,而人呢,因为他知道这是个陷阱,所以他会老老实实地待在原地不动。当然了,安分的只是他的身体。他的内心会像老鼠一样狂躁,甚至比老鼠更加糟糕。

八月的那个早上,在祖莫律师的事务所大厅里等待的众多访客就正处于这样的状态。他们个个汗流浃背,四处乱飞的苍蝇折磨着他们脆弱的神经,烦躁的情绪快要将他们吞噬。

闷热的空气令人喘不过气来。虽然他们沉默着,但每个人的心里都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使他们越来越不耐烦,越来越恼火。但是,他们还是安分地坐在原处,互相交换着凶恶的眼神。

每个人都想为了各自的诉讼案件独占这位律师,但是,他们也都预料到,既然这一早上律师要接待这么多人,那么分给每个人的时间想必就很少了。在这接近四十度的高温里,律师已经面露疲态。由于过度劳累,他已经精疲力竭,晕头转向了。一个接着一个的问题令他头晕眼花,他已经无法保持平时头脑清醒、思维敏锐的状态了。

抄写员解开了自己的衣领,手里拿着一条手帕,时不时地擦拭着下巴上的汗水。他一边奋笔疾书地抄写记录,一边不时地抬起头瞄一眼挂钟。等候厅里有些人在不停地唉声叹气,有些人等得心急火燎,像是热锅上的蚂蚁似的不得安稳,以至于他们坐的椅子也发出了嘎吱嘎吱的响声。其他人由于高温和漫长的等待早已筋疲力尽。他们盯着一排排高高的布满灰尘的书架。只见书架里堆满了各种书和文件,看上去早已不堪重负。这些文件记载了多少过去的纠纷、诉讼、判刑以及那些倾家荡产的悲惨故事啊!还有一些人,为了分散注意力,他们望着挂着绿色窗纱的窗户,听着从窗户外面传来的街上的喧嚣声和人来人往的声音。窗外的那些人都是多么无忧无虑,幸福潇洒啊,而他们却不得不待在这间令人透不过气来的等候厅里。哎呀!这可恶的苍蝇!他们不时地用手驱赶四处乱飞的苍蝇,但苍蝇出于自己的天性,想方设法地激怒这些无奈的人。再加上八月闷热的天气和令人心烦意乱的法律纠纷,他们越发地焦躁不安,每个人的额头和手上都不停地冒汗,狼狈不堪。

然而,那天早上,等候厅里有一个人比苍蝇还要令人讨厌。他就是律师的儿子,一个十岁左右的特别喜欢调皮捣蛋的丑小孩。他一定是从事务所附近的家里偷偷溜出来的,想逗爸爸的顾客们开心。他衣冠不整,连鞋子都没有穿,脸上也脏兮兮的。

“你叫什么名字?文琴佐?啊,这名字真难听!这条挂饰是金子做的吗?可以打开吗?怎么打开?这里面有什么吗?哦,快瞧,这儿有一缕头发!这是谁的头发?你为什么把这些头发放在里面?”

这时,律师站起身,亲自把某位重要的客户送到门口。他听见爸爸的脚步声从办公室的门后传来,立马迅速地钻到小书桌下面,藏在抄写员的两腿之间。看见律师出现在门口,等候厅里的所有人都站了起来,用恳求的眼神望着他。然而,律师举起一只手,说:

“亲爱的先生们,请你们耐心点。一次只允许进来一位。”

说完,他就重新回到了办公室里。轮到被接待的这位幸运儿毕恭毕敬地跟在律师身后,随手关上了门。剩下的人又开始了越发令人焦躁而压抑的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