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

火车开过苏尔莫纳站,肮脏不堪的二等车厢里只剩下希尔维斯特洛·诺利一个人了。

他朝那盏闪烁着微光的小灯看了最后一眼。它随着火车的颠簸摇曳闪烁,凹陷的玻璃灯罩上沾满了油污,有时几乎看不见亮光。一阵困意袭来,他闭上眼睛,一天一夜的长途旅程使他疲惫不堪。火车离他的流放地越来越近,他觉得自己仿佛正缓缓坠入水中,如同溺水一般,越发透不过气来。他希望睡一觉能驱赶内心的焦虑不安。

再不!再不!再不!不知已经持续了多久,向前行驶的车轮在夜里不停地发出有节奏的轰鸣声,就像在无休无止地对他重复这两个字似的。

再不,没错,再也不复存在。他青春年少的快乐生活再也不复存在。和伙伴们一起在都灵那人来人往的拱廊下无忧无虑玩耍的日子也早已遗失在记忆的角落里。曾经的舒适安逸再不会有了,笼罩在父亲的老房子里的那种温暖的家庭气息,他再也感受不到了。母亲慈爱的关心和照顾再不会有了,父亲保护的眼神里透出的温柔笑意,他再也看不到了。

那两位至亲至爱的老人,他这辈子或许再也见不到了!母亲,特别是他的母亲!唉,分别整整七年之后,再次重逢时,母亲竟然已经变成了这副模样!在这短短几年里,她变得腰背佝楼,身材萎缩,脸色蜡黄,牙齿也全部掉光了。只有她的眼睛依然充满了灵动的生机。啊,那双可怜的眼睛,是多么美丽、亲切而神圣啊!

他端详着母亲,又看看父亲,聆听他们的对话。他走过每个房间,在四周寻觅。他清楚地感觉到,这座他从小长大的老房子的生活已经结束,不仅仅是对他自己而言。七年前,当他最终离开这座房子时,对于留下来的其他人来说,这里的生活也同样结束了。

难道是他把这里的生活带走了吗?他究竟做了什么?他自己的生活又在何处呢?其他人或许认为,是他在离开时带走了这里的生活。但是,恰巧相反,他自己明白,当他离开的时候,他把自己的生活留在那里了。现在,他再也找不回自己的生活了。别人却说,他找不回生活,找不回任何东西,都是因为他把一切都带走了。他一无所有,茫然若失,听到这样的话,他只感到心头掠过一阵彻骨的寒意。

现在,他带着这彻骨的心寒,重新回到阿布鲁佐大区[1]。校长批准他的十五天假期已经到时间了,这五年来,他在圣天使城的一所男子师范学校里做绘画老师。

来到阿布鲁佐之前,他曾在卡拉布里亚[2]教过一年书,也曾在巴西里卡塔[3]教过一年。在圣天使城这个人生地不熟的地方,他急切地渴望一份爱情,这强烈的欲求让他冲昏了头脑。在这满目寂寥和荒凉之中,他渴望用爱情填补他的空虚。他一时荒唐娶了妻,从此被困在这里,永远无法脱身。

他的妻子就是在这座地势高、湿气重又缺水的小村庄里出生并长大的。在愚蠢、懒惰而闭塞的乡下生活的桎梏里,她思想狭隘,偏见深重,脾气暴躁,生活放荡。她没有陪伴在他的身边,他的孤独有增无减。他无时无刻不感觉到,这样的生活和他想要的那种关系亲密的家庭相差甚远。他的任何想法、任何情感都无法真正融入这里。

他的孩子出生了。对他来说,这竟然也是一件令人难以忍受的事情。他能感觉到,这个孩子从出生的第一天起就对他很陌生,就好像他只属于他的母亲,而和他毫不相干。

如果他能把孩子从那个家、从那个村庄带走的话,或许他会成为属于他的一部分。如果他能提出搬家的意见并得到同意的话,或许他的妻子会变成他真正的伴侣。他会拥有一个真正的家庭,并感受家庭带给他的喜悦。不过,很久之前他的这个想法就被否定了,他想拯救这个家庭的希望早已破灭。他的妻子根本不愿意离开这个村庄半步,连一场短暂的蜜月旅行都不愿陪他去。她甚至都不愿去都灵认识他的父母和亲戚。她还威胁他说,不要说去见他的父母了,只要他一离开这座村子,她就要和他分开。

因此,他就留在了那里。他在那里生根,在那里等待,在那种可怕的孤独里,他的灵魂仿佛渐渐被蒙上了一层愚钝的外壳。以前,他热爱戏剧、音乐和一切艺术,他几乎成天都在谈论和艺术有关的话题。他对艺术的渴求原本是永无止尽的,就像现在他极度渴望喝到一杯纯净的水一样。唉,他实在是没法喝下蓄水池里那多沙沉重的硬水。当地人说这种水对身体没有坏处,但是,一段时间以来,他一直觉得胃里很不舒服。这难道不是幻觉吗?没错!除此之外,他还不得不忍受这样的冷嘲热讽。

他的眼里噙满泪水,虽然闔上了眼,但眼泪还是不受控制地流了下来。他咬住嘴唇,就像是为了阻止哽咽声冲破他的喉咙一样。接着,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块手帕。

他没有想到,经过漫长的旅程,他的脸上已经沾满灰尘,被煤烟熏得漆黑。当他出乎意料地看见手帕被泪水染上肮脏的印迹时,他竟然恼羞成怒起来。他在那块肮脏的印迹上看见了自己的生活,他用牙齿狠狠地咬住手帕,仿佛想把它撕碎。

最终,火车停在了卡斯特拉马莱·亚德里亚蒂科车站。

为了接下来的二十分钟车程的转车,他不得不在这里再等上五个多小时。所有从罗马出发乘坐这班夜车的旅人都无法逃脱这样的命运,他们必须换乘目的地是安科纳或者福贾这两条路线上的火车。

还好,车站里有一家通宵营业的咖啡店。咖啡店空间宽敞,光线明亮,桌面整洁。置身于灯火通明的咖啡店里,看着身边的人进进出出,从某种程度上也能聊以解闷,打发漫长等待的无所事事和忧愁苦闷。但是,在周围旅客们那一张张肿胀、苍白、肮脏而疲惫的面孔上,他只能看见无穷无尽的忧愁和痛楚,以及对这种远离日常温情、脱离习惯轨道的生活的不满和厌倦。对他们来说,这种脱离常规的生活是极度空虚、愚蠢且令人不快的。

在这静静流逝的夜色里,当火车发出汽笛的哀鸣声时,或许有很多人都会触目伤怀,心痛不已。或许,每个人都在感叹,人生的烦恼在夜晚也不得安宁。因为在夜里,所有的一切都看似如此空虚,缺乏对光明的幻想和希望,或者又是因为那种极度的焦虑不安感悬在旅人们的心头,久久无法散去,使他们觉得自己迷失了旅途的方向。或许,每个人都在想,黑色列车的火焰最终还是被人类的疯狂点燃。黑夜里,火车在星辰之下穿过漆黑的平原,轰鸣着越过一座座桥梁,驶过一条条漫长的隧道,不时发出绝望的悲鸣,抱怨在夜里它们也不得不拖着人类的疯狂,在这铁轨上飞驰,发泄那永不停歇的狂热。

诺利一小口一小口地慢慢喝完一杯牛奶,站起身来,准备从咖啡店大厅另一头的门走出站台。他想穿过宽阔的林荫大道,穿过这座正在沉睡的城市,走到海边,呼吸夜晚的海风。

当他经过一张桌子的时候,他听见有人在叫他的名字。那是一位身材娇小的太太,她看上去是那么单薄、苍白而瘦弱,穿着一身厚重的丧服。

“诺利老师……”

他迟疑不决地停下脚步,然后惊呼道:

“太太……哦,是您?尼娜太太?您怎么会在这里?”

六年前,他曾在马特拉的一所技术学校里就职,她是他在那所学校里的一位同事,隆基老师的妻子。隆基老师去世了,没错,他已经不在人世了。就是几个月前的事情,他死在朗恰诺,年纪轻轻。诺利是知道这件事的,当在公告上读到隆基老师的讣告时,他大为震惊,悲痛不已。可怜的隆基,曾经遭遇过多次失败。然而,当他刚刚成功升职为高中老师时,却突然间撒手离开人世。据传闻说,是因为他太过贪恋他那娇小的妻子而死于突发性的晕厥。他长得像熊一般魁梧,无时无刻不拖着那副沉重的身躯跟随在妻子身后,性格暴躁而固执。

现在,这位娇小的寡妇就站在他面前。一条镶有黑边以致哀悼的围巾被她严严实实地拉到嘴边。她用那漆黑的双眸注视着他。她的眼睛是如此美丽动人,深陷在肿胀发青的眼窝里。她一边轻轻地摇头,一边向他诉说她最近遭遇的可怕的不幸经历。

诺利看见她美丽的黑眼睛里噙满了泪水。他邀请她站起来,和他一起走出咖啡店,这样说话会比较方便。于是,他们沿着那条荒凉的大道,一起向路尽头的海边走去。

这可怜的人儿太紧张了,浑身颤抖不止,就好像随时都会受到惊吓而跳起来似的。她一会儿耸起肩膀,一会儿挥舞手臂,一会儿又摆动着那双极为纤长而毫无血色的手,激动地打着手势。她越发地语无伦次起来,鬓角和颧骨像是烧着了似的,泛出血红色。她说话时有一个很奇怪的习惯,她会把单词开头的字母“F”重复说两遍,就像在大口喘气。她不停地用围巾擦鼻尖和上嘴唇,她急切地诉说她的不幸,大汗淋漓。她由于说话太快,嘴里分泌了太多唾液,以至于她有时竟会被自己的口水噎住。

“啊,诺利,我亲爱的诺利,他就这么把我一个人抛弃在这里,孤苦伶仃,还留下了三个孩子。我才刚刚来这个镇子两个月,我举目无亲,无依无靠,只有我一个人,一个人!唉,诺利,他真是个可怕的男人!他毁了他自己,也毁了我,毁了我的健康,毁了我的生活,毁了一切。诺利先生,您知道吗?他是压在我身上死去的,没错,压在我身上……”

她又浑身颤抖起来,哆嗦了很久,最后发出了一声几乎声嘶力竭的尖叫。然后,她继续说道:

“是他把我从我的家乡带走的。现在,我在家乡已经没有任何亲人了,只有一个已经出嫁的姐姐,她被家事缠身,已经自顾不暇。我如果回去的话,又能做什么呢?我可不想让那些从前嫉妒我的人看笑话。但是,在这里,我独自一人带着三个孩子,不认识任何人,我究竟该怎么办呢?我好绝望,我真的不知道该如何是好。我去罗马申请过补助,但是我没有享受任何补贴的权利。他只有十一年的教师工龄,只能领到十一个月的月薪。只有几千里拉,但他们到现在还没有结清!我在部里大吵大闹,他们都觉得我疯了。他们说,亲爱的太太,请您冷静点,冷静点!可不是吗!或许我是真的疯了吧。我一直头疼不止,你瞧,就是这里,我的脑袋就像是被什么东西又咬又扯,受尽折磨。是的,诺利,我当时很生气,气得不得了,就好像……就好像身体里有什么东西燃烧起来了一样,浑身往外冒火,烧得难受。啊,诺利先生,您怎么能这么冷静呢?”

潮湿的大街上空无一人,街边伫立着一盏盏散发着惨白光芒的路灯。由于路灯之间的间隔太大,在黑夜里,它们只能发出稀疏而昏暗的光。寡妇一边这么说着,一边用胳膊搂住他的脖子,把头埋在他的胸前。她的头上还戴着服丧的宽边女帽。她在他的胸口摸索着,仿佛想要深深陷入他的身体里,接着又突然大声抽噎起来。

诺利对她的举动大吃一惊。他惊慌失措,情绪激动,出于本能地向后退了一步,和她拉开距离。他知道这个可怜的女人现在正处于极度绝望的状态,她会疯狂地抓住第一个来到她身边的与她相识的男人。

“勇敢点,勇敢点,太太。”他对她说,“冷静?没错,我很冷静。我已经有家室了,我亲爱的太太。”

“啊,”女人听他这么说,立刻移开身体,说,“家室?您已经娶妻了吗?”

“是的,我已经结婚四年了,太太。我还有一个孩子。”

“在这里成家的?”

“在这附近。圣天使城。”

寡妇松开了搂着他的胳膊,说:

“可是,您不是皮埃蒙特[4]人吗?”

“没错,我是都灵人。”

“您的太太呢?”

“啊,不,她是当地人。”

他们在一盏路灯下双目相对,心领神会。

她的故乡位于意大利最南端的巴尼亚拉·卡拉布拉。

他们都看见了对方内心的孤独。夜里,那条漫长而宽阔的街道空荡荡的,显得寂寞又冷清。穿过街边那一座座沉沉入睡的房屋,这条街终将通向海边。这座城市距离寄托他们最初、最真挚的感情的地方是那么遥远,而距离残酷的命运为他们安排的居所却是那么近。他们不约而同地对彼此产生了深切的同情。但是,这种同情非但没有拉近他们,反而使他们之间的距离变得更加遥远。他们被分别禁锢在各自内心深处无以慰藉的痛楚里,无法靠近。

他们沉默不语地向前走去,最终走到了沙滩上,走到了海边。

此时此刻,夜是如此静谧而安详,迎面吹来阵阵凉爽宜人的海风。

大海广阔无垠。黑夜里,虽然看不清它的模样,但是,还是可以感觉到它充满了生命的活力,在夜晚那宁静且没有尽头的漆黑深渊里跳动着。

海的尽头,天际的最深处,隐约可见薄雾缭绕的海平线上透出血红色的混沌光芒,在海面上空摇曳。或许是那轮在天际缓缓下落的下弦月,跌进了大海尽头的迷雾之中。

海浪安静地拍打着沙滩,就像一条长长的舌头,温柔地延伸到岸边,在这光亮平滑、被海水浸湿的沙滩上留下星星点点的贝壳。当潮水后退时,贝壳又立刻随着海浪沉入大海里。

夜幕中,无数颗星星无休止地闪烁着璀璨而耀眼的光芒,穿透了这迷人的宁静。在这神秘的夜空深处,它们仿佛拥有了生命,想对沐浴着星光的大地诉说些什么。

两人安静地在潮湿、松软的沙滩上走了很长一段路,沉默不语。他们在沙滩上留下的脚印转瞬即逝。刚刚在沙滩上踩下一个脚印,海浪就立刻拍打上岸,抚平了印迹。空荡荡的海岸边,只听见他们的衣服在海风和海浪声间窸窣作响。

黑暗中,一艘颜色发白的小船倒扣在沙滩上,吸引了他们的注意。经过长久的海边暴晒,小船已然褪去了湿气。他们在小船上坐下,她坐在船的一头,他坐在另一头。他们继续沉默,凝视着海浪平和地推向岸边,在灰色的潮湿沙粒上拍打着晶莹的浪花。女人抬起那双美丽的黑色眼睛,看向夜空。漫天星辉下,他看见她那饱受折磨而毫无血色的前额,和由于过度悲伤而紧绷抽搐的喉咙。

“诺利,您现在已经不唱歌了吗?”

“我……唱歌?”

“当然了,以前,在那些美好的夜晚,您唱过……那是在马特拉的事情了,您不记得了吗?我现在还记得您的歌声,一切都历历在目,音调总是很准,您还喜欢用假声唱歌,非常动听,非常优美……您真的不记得了吗?”

毫无预料地被唤起那段回忆,他一时间思绪纷乱,心乱如麻。他觉得心里突然生出一种无法言表的感动,这莫名的感动使他头皮阵阵发麻,浑身打了一个激灵。

是的,她说得没错。以前还在马特拉的时候,他确实经常唱歌。那时候,他的心里还洋溢着赞美青春的热情旋律。在那些美丽的夜里,与几位友人漫步于满天星辰之下,他就会情不自禁地唱出内心的旋律。

这么说来,他的确把生活从都灵的老家带走了,一直带到了马特拉,一直带在自己身边。没错,他确实唱过歌,在他这位可怜、娇小的女性朋友身边唱过歌。他或许曾对她有些好感,对她稍稍献过殷勤,毕竟在过去那些遥远的日子里,他这么做只是为了朋友的情谊,并没有恶意。他迫切地需要感受身边爱的温暖,需要一位女性朋友给予的温情。

“您想起来了吗,诺利?”

他眼神空洞地望着眼前的茫茫夜色,喃喃低语道:

“是的,是的,太太,我想起来了。”

“您哭了?”

“我想起……”

两人再次陷入沉默之中。一同看着眼前的茫茫夜色,他们不约而同地感到自己的不幸几乎快要消失在这夜色中。他们的不幸不再只属于他们自己,而属于全世界,属于所有存在的事物,属于那神秘莫测、永不停息的大海,属于那漫天璀璨的星辰,属于所有的生命。它们不知道自己为何应当降生,为何应当去爱,为何应当死亡。

在这凉爽而恬静的夜晚,璀璨的星辰点缀着海天之上的夜空。黑夜裹住他们的悲哀,挥洒在海面上,融入夜的每一个角落。他们的悲哀和空中的星辰一起闪烁,和海浪一起缓慢、轻柔而单调地拍打着寂静的海岸。星辰在浩瀚的夜幕上闪烁着璀璨的光芒,它们仿佛在问为什么;海浪疲惫不堪地翻滚,好像也在问为什么;留在沙滩上那些星星点点的贝壳仿佛也在提问。

但是,黑暗渐渐散去。海面上,黎明第一道冷清而苍白的晨辉拨开了浓重的夜色。他们依旧倚靠在那条倒扣在沙地上的小船两端,原本笼罩在他们的悲哀内心上的神秘薄雾渐渐散开了,露出不加掩饰的坚强,就如同在清晨最初的惨白光芒的映照下,他们脸上的轮廓也变得清晰可见一样。

他觉得自己已经完全从对家庭不幸的哀叹中恢复过来了。不用过多久,他就又要回到那个家里了。他仿佛已经回到家里,看见充斥着各种色彩的房间四处摆放的各种杂物,看见他的妻子和孩子一起庆祝他的归来。而她,那位小寡妇,也不再把未来想得如此灰暗,不再对她的命运如此绝望。她还有几千里拉,靠这些钱她还能维持一段时间的生活。在这段时间里,她一定能为她和孩子们的将来找到谋生的法子。她用手理了理额前的碎发,微笑着对诺利说:

“我亲爱的朋友,谁知道以后会怎样呢,你说是不是?”

接着,他们两人一起动身走回车站。

这一夜的回忆将永远封存在他们内心的最深处。谁知道呢?或许,在未来的某一刻,他们会再次想起那一夜恬静深幽的大海和满天璀璨的繁星,就仿佛一首神秘的诗歌,又像是突如其来的苦涩,闪现在他们未来遥远的记忆里。

【注释】

[1]阿布鲁佐大区,位于意大利中部,是意大利二十个大区之一。圣天使城是该大区的一座城市。

[2]卡拉布里亚,位于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大区。

[3]巴西里卡塔,位于意大利南部的一个大区。

[4]皮埃蒙特大区,意大利北部的一个大区,首府是都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