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伯尔斯通的悲剧
伯尔斯通是一个小村落,在苏塞克斯郡北部边缘地区,几百年来一成不变,但近年来由于风景优美、位置优越,有些富户移居此地。由于人口日益增长,一些小商店也就应需开设起来。伯尔斯通是一个相当大的地区的中心,离这里10或12英里远,向东延伸到肯特郡的边区,有一个离这里最近的重要城镇滕布里奇韦尔斯市。
离村镇半英里左右有一座古老园林,这就是伯尔斯通庄园。两道护城河中的外河已经干涸,内河依然存在,虽然只剩几英尺深,但宽度却有40英尺,环绕整个庄园。庄园大楼底层的窗户离水面不到一英尺,进入庄园必须通过一座吊桥。吊桥的铁链和绞盘早已生锈、毁坏。庄园的新住户把它修复了起来,每晚吊起来,早晨放下去。一到晚上,庄园就变成了一座孤岛。
这所房子已经多年没人住了,这个家庭只有两口人,就是道格拉斯夫妇。道格拉斯年约50,面容粗犷,蓄着灰白的小胡子,一双特别敏锐的灰眼睛,瘦长而结实的体形,健壮机敏丝毫不减当年。他总是和蔼可亲,但在他的举止中,有点儿不拘礼仪。但由于他慷慨大方地捐款给当地一切福利事业,加以他有着受人欢迎的圆润歌喉,所以他很快在村民中大得人心。他很有钱,据说是从加利福尼亚州的金矿赚来的。他的夫人也颇受相识者的爱戴。她是一个英国女子,在伦敦和正鳏居的道格拉斯先生相逢。她非常美丽,身材高挑,肤色较深,体态苗条,比她丈夫年轻20岁。年龄的悬殊似乎丝毫未影响他们美满的家庭生活。
然而,有时那些深知内情的人说,他们的相互信任并不是无懈可击的,因为道格拉斯夫人对她丈夫过去的生活与其说不愿多谈,还不如说是不完全了解。少数观察敏锐的人曾注意到并议论过:道格拉斯太太有时有些神经紧张的表现,每逢她丈夫回来得过迟时,她就显得极度不安。平静的乡村总喜欢传播流言蜚语,事件发生后,这件事在人们的记忆中就会变得更加重要。
还有一个人不得不说,这人名叫塞西尔·詹姆斯·巴克,是汉普斯特德郡黑尔斯洛基市人,因为他经常出入庄园,是一个在庄园颇受欢迎的客人。对道格拉斯过去的生活,人们都不了解,巴克是唯一知道的人。巴克是英国人,但据他说他初次与道格拉斯相识是在美洲,在那里两人关系很密切。巴克拥有大量财产,而且是个光棍汉。他最多45岁,身材高大,膀大腰圆,浓重的黑眉毛,一双目光逼人的黑眼睛。
至于宅子里的其他居民,只要提一提艾姆斯和艾伦太太就够了。管家艾姆斯拘谨、古板、能干,而艾伦太太则是个健美而快乐的人。其余六个仆人就和1月6日晚上的事件毫无关系了。
夜里11点45分,第一次报警就传到当地这个警察所了。这个警察所由来自苏塞克斯保安队的威尔逊警官主管。巴克激动地向警察所的门冲过去,拼命敲起警钟。他上气不接下气地报告:约翰·道格拉斯被人杀害。他匆匆赶回庄园,几分钟后警官随后赶到,他是在向郡当局紧急报告发生严重事件后,于12点多一点儿赶到犯罪现场。
警官到达庄园时,发现吊桥已经放下,楼窗灯火通明,全家处于惊慌失措的状态,只有巴克还比较镇静。他打开门,招呼警官跟他进来。这时,医生伍德也到了。三人一起走进这间不幸的房屋,惊慌失措的管家也紧随他们走了进来,随手把门关上,不让女仆们看到可怕的景象。
死者四肢摊开,仰卧在屋子中央,身穿一件晨衣,里面穿着夜服,赤脚穿着毡拖鞋。死者胸前横着一支火枪,枪管从扳机往前一英尺的地方锯断了。两个扳机用铁丝缚在一起,为的是同时发射,以便构成更大的杀伤力。显然,射击距离非常近,火药都射到脸上,死者的头几乎被炸碎。
这样重大的责任突然降到乡村警官身上,他惊惶失措地凝视着那可怕的头颅,低声说:“在长官来之前,我们什么也不要动。”
“到现在为止,保证什么也没动过。”巴克说。
“这事发生在什么时间?”警官掏出笔记本。
“当时是11点半。我听到枪声时,正坐在卧室壁炉旁取暖。枪声并不很响,我奔下楼来,跑到那间屋子时,也不过半分钟的工夫。”
“那时门是开着的吗?”
“是的,道格拉斯倒在地上。他卧室里的蜡烛仍在桌上点着。过了几分钟,我才把灯点上。”
“你一个人也没看见吗?”
“没有。我听见道格拉斯太太随后走下楼来,我连忙跑过去,把她拦住,不让她看见这可怕的景象。女管家艾伦太太也来了,扶着她走开。艾姆斯来了,我们又重新回到那屋里。”
“可我肯定听说过吊桥整夜都是吊起来的。”
“是,在我把它放下以前,吊桥是吊起来的。”
“那么凶手怎么能逃走呢?这是不可能的!道格拉斯先生一定是自杀的。”
“我们最初也这样想,不过你看!”巴克把窗帘拉开,让他看已完全打开的玻璃窗。“你再看这个!”他把灯照着窗台上的血迹,像一只长筒靴底的印痕。“有人在逃出去时曾站在这里。”
“你认为有人蹚水逃过护城河了吗?
“不错!”
“那么你来到屋中时,罪犯必然还在水里。”
“我要是跑到窗前就好了!可当时我没想到。”
“不过,既然吊桥已经吊起来,他又是怎么走进来的呢?吊桥是几点钟吊起来的?”
“将近6点钟时。”管家艾姆斯说。
“我听说吊桥通常在太阳西下时吊起来。那么在这个季节,日落应该是在4点半左右。”
“太太请客人们吃茶点,客人不走我不能吊起吊桥。后来,桥是我亲手吊起来的。”管家说。
“这样说来,如果有人从外面进来,那他们必须在6点以前通过吊桥,而且一直藏到11点钟以后,直到道格拉斯先生走进屋中。”
“正是这样!道格拉斯先生每晚都要在庄园四周巡视。他来到这里,那个人正在等着他,就向他开枪了,然后丢下火枪,越窗逃跑了。除此以外,没有其他解释能与眼前的事实相符。”
警官从地板上拾起一张卡片,上面用钢笔潦草地写着大写字母“V.V.341”,问道:“这是什么?”
“我以前没注意,一定是凶手留下的。”
警官来回翻着卡片,问:“医生,你找到些什么?”
“我在壁炉前地毯上找到一把大号铁锤。”
巴克指着壁炉台上的钉盒说:“我昨天看见道格拉斯先生在挂那幅油画,铁锤是钉钉子用的。”
警官茫然不解,举起灯环屋走着。“喂!”他把窗帘拉向一旁,说,“窗帘是几点拉上的?”
“点灯的时候,”管家说,“刚过4点钟。”
警官把灯拿低,墙角那里长筒靴子泥污的痕迹非常明显。“巴克先生,这就完全证实了你的推测。看来,凶手是4点以后窗帘已经拉上,6点以前吊桥还没吊起来时溜进屋来的。他没有别的地方藏身,所以就躲到窗帘后面。看样子,他主要是想盗窃室内的财物。可道格拉斯先生正巧碰上了他,所以他就下了毒手,溜之大吉。”
“我也是这样想的,不过,我们为何不趁凶手还没走远,把这个村镇搜查一番呢?”
警官想了想,说:“早晨6点前没有火车,假如他两腿湿淋淋地在路上走,会引起人们注意的。”
伍德医生拿起灯,仔细地检查尸体。“这是什么记号?这可和案情有什么关系吗?”
死尸的右臂露在外面,大约在前臂中间的地方,有一个奇特的褐色标记:一个圆圈,里面有一个三角形,每一条痕迹都是凸起的,异常醒目。
“这人曾经烙过烙印呢,这是怎么回事?”
“近十年间我曾多次看到他臂上这个标记。”
管家说:“我一直不明白那究竟是怎么回事。”
“那么,这和案情没有什么关系了。”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管家指着死者伸出的手,惊呼:“他们把他的结婚戒指拿走了!”
“你说什么?”
“真是这样!主人左手小指上总戴着纯金结婚戒指,再在上面戴着带有天然块金的戒指,中指上戴着盘蛇形戒指。现在唯独结婚戒指没有了。”
“他说得不错。”巴克说道。
“你是说结婚戒指戴在另一只戒指下面吗?”
“始终如此!”
这位乡村警官摇起头来:“依我看最好把这个案子交给伦敦去办吧,愈快愈好。怀特·梅森是一个精明人。当地案件没有他应付不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