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福尔摩斯的论述
这个消息使我感到恐惧,可福尔摩斯却不露声色,显得颇为镇静而沉着。“麦克先生,我接到一封重要的匿名信,它警告我说危险正威胁着某人。一小时内,我得知这个危险已成为现实。”他把这封信和密码的来由向警官简单讲了一遍。
麦克唐纳双手托着下巴坐着,两道淡茶色的浓眉蹙成一团。“今天早晨我本来是要到伯尔斯通去的,我来就是问一下你和你的朋友是否愿意同去。不过,我们在伦敦也许能办得更好些。”
“我倒不这样想。”福尔摩斯说。
“福尔摩斯先生,一两天内,报上就该登满‘伯尔斯通之谜’了。可既然在罪行发生以前,已经有人在伦敦预料到,那还算得上什么谜呢?我们只要捉住他,其余一切就迎刃而解了。”
“可你打算怎样去捉这个所谓的波尔洛克?”
麦克唐纳把那封信翻过来说:“从坎伯韦尔投寄的。不是说你曾给他送过钱吗?怎么送的?”
“送过两次,把钞票寄到坎伯韦尔邮局。”
“你没有设法去看看是谁取走的?”
“没有。”
警官有些诧异地说:“为什么呢?”
“我一贯守信,我曾答应不追查他的行踪。”
“你认为他背后有个什么人吗?”
“我当然知道有。”
“就是我曾经听你提到过的那位教授吗?”
“一点儿也不错!”
麦克唐纳微微一笑,“福尔摩斯先生,你可能对这位教授有点偏见。我曾亲自调查过,他像是一个可敬的、有学问的、有才能的人啊!”
“我很高兴你们竟欣赏起这位天才来了。”
“人们不能不佩服他啊!在我听到你的看法后,我和他就日蚀的问题闲谈了一阵。他拿出一个反光灯和一个地球仪来,一下就把原理说得明明白白。”
福尔摩斯笑着说:“这次兴致盎然的会见,我想大概是在教授那精致的书房里进行的吧。”
“是这样。”
“你是坐在他写字台对面吗?”
“正是这样。”
“你可注意教授座位上方墙上挂着一张画吗?”
“不错,我看见那张画了。”
“那是让·巴普蒂斯特·格罗兹的油画。他是一位法国画家,在1750—1800年之间显赫一时。同时代的人对他评价很高,现时的评价更高。”
警官茫然不解,说:“我们最好还是……”
福尔摩斯打断他,“我所说的这一切都与你所称之为伯尔斯通之谜的案件有非常直接和极为重要的关系,某种意义上正是这一案件的中心。”
麦克唐纳用求助的眼光看着我,勉强地笑着说:“对我来讲,你的思路转动得有点儿太快了,到底这个已死的画家和伯尔斯通事件有什么关系?”
“一切知识对于侦探来说都是有用的,1865年时,格罗兹-幅题名为《牧羊少女》的画,在波梯利斯拍卖时,卖到120法郎,论英镑也在4万以上——这样一件小事也可以引起你的深思呢。”
这确实引起警官的深思,他认真地注意听着。
“我可以提醒你,教授的薪金可以从几本可靠的参考书中判断出来,每年是700镑。”
“那他怎能买得起……”
“完全是这样!他怎能买得起呢?”
“请继续讲下去,福尔摩斯先生,这太妙了!”
他笑了笑:“到伯尔斯通去的事怎么样了呢?”
“我们还有时间,”警官看了一下表说,“可讲起这幅画,我记得你没见过莫里亚蒂教授啊。”
“对,我从来没有见到过他。”
“那你怎么能知道他房间里的情形呢?”
“啊,我到他房中去过三次,在他回来之前,就离开了。还有一次,啊,我可不便对一个官方侦探讲了。那是最后一次,我擅自把他的文件匆匆检查了一下,获得了完全意外的结果。”
“你发现了什么可疑的东西吗?”
“一点儿也没有。不管怎样,这张画说明莫里亚蒂是一个极为富有的人。他还没结婚,他的弟弟是英格兰西部一个车站的站长。他当教授每年收入是700镑,而他竟拥有一张格罗兹的油画。”
“你的意思是说他有很高的收入,而这个收入是用非法的手段得来的吗?”
“不错,因为你已经亲眼见到了那幅画。”
“那他的钱从哪儿来?伪造钞票?还是盗窃?”
“你看过关于乔纳森·怀尔德的故事吗?”
“他是小说人物?我对于这些向来不感兴趣。”
“乔纳森·怀尔德不是侦探,也不是小说人物,他是一个罪魁祸首,生在1750年前后。”
“那他对我没有用处,我是讲究实际的人。”
“你最实际的事就是应该闭门读书3个月,每天读12小时犯罪史。任何事物都是循环往复的——甚至莫里亚蒂教授也是如此。怀尔德是伦敦罪犯们的幕后推动力,他靠他诡谲的头脑和组织势力从罪犯那里收取15%的佣金。我要告诉你一两件关于莫里亚蒂的事,它会使你感兴趣。我偶然发现莫里亚蒂锁链中的第一个环节——锁链的一端是这位罪大恶极的人物,另一端则有上百个出手伤人的打手、扒手、诈骗犯和靠耍弄花招骗钱的赌棍,中间夹杂着五花八门的罪行。给他们出谋划策的是塞巴斯蒂恩·莫兰上校,而法律对这位‘参谋长’和对莫里亚蒂本人一样无能为力。你知道莫里亚蒂教授给他多少钱吗?”
“我很愿意听一听。”
“一年6000镑。这比首相的收入还要多。由此可以想象莫里亚蒂的收入究竟有多少以及他所从事的活动规模有多大了。另外,最近我曾有意搜集莫里亚蒂的一些支票,只不过是一些他支付家庭费用的无嫌疑的普通支票。这些支票是从6家不同银行支取的。这点使你产生什么印象呢?”
“当然!可是你想从这点得出什么结论呢?”
“他不愿让人议论他的财富。我深信他开了足有20个银行账户,大部分财产很可能存在国外德意志银行或利翁内信贷银行。以后当你能有空闲时间时,请你把莫里亚蒂教授好好研究一下。”
他听得出了神,但很快又转回到当前的案子上来。“那关于此案,我们能否再前进一步呢?”
“我根据你原来所讲的情况来推测一下犯罪动机,假定犯罪的起因正像我们所怀疑的那样可能有两种不同动机。首先,我可以告诉你,莫里亚蒂用一种铁的手腕来统治他的党羽,在他的法典里,只有一种惩戒形式,那就是处死。假定被害人道格拉斯背叛过他的首领,继之而来的就是对他的惩戒,而这个惩戒也就会被所有人知道。另一种看法就是惨案的发生是按照常规做法由莫里亚蒂策划的。那里遭到抢劫吗?”
“这个我没有听说。”
“如果是这样,第二种假设就较接近实际了。可不管是第一种还是第二种,或还有第三种可能,咱们也必须到伯尔斯通去找答案。因为他决不会在这里留下任何能使咱们追击到他名下的线索。”
“那咱们非得到伯尔斯通去不可了!啊!比我想的晚多了。先生们,只能给你们五分钟准备了。”
“对我俩来说,足够了。麦克先生,等我们上了路,请你把一切情况详细地告诉我。”
漫长又百无聊赖的几星期总算过去,眼下终于有一个案件能发挥福尔摩斯那些非凡的才能了。他坐在车上,上身前倾,聚精会神地倾听麦克唐纳讲述此案的简要情况。他向我们解释说,他是根据送给他的一份草草写成的报告讲的,这份报告是清晨通过送牛奶的火车带给他的。地方官怀特·梅森是他的好友。这是一桩无从下手的案子,一般需要由大城市的专家去解决。信上说:
亲爱的麦克唐纳警官:
这信是写给你个人的,另有公文送到警署。请打电报通知我你坐哪班车来伯尔斯通,以便我去迎候。若我不能脱身,也将派人去接。此案非比寻常,请火速前来。如果你能和福尔摩斯先生一起来,务请同行。他会发现一些完全合他心意的事。如果不是其中有一个死人,我们就会以为全部案子是戏剧性地解决了呢。
“你怎么知道道格拉斯先生遇害的事实的?”
“那是随信附来的正式报告上说的。报告上只是说死者叫约翰·道格拉斯,提到他伤在头部,是被火枪射中的;还提到案发时间是昨晚午夜时分;还说此案无疑是一桩谋杀案,不过还没有对任何人实行拘捕。此案具有非常复杂和分外离奇的特点。这就是当前我们所知道的全部情况。”
“麦克先生,你若赞成,我们就谈到这里。当前我只能肯定两件事:伦敦的一个大智囊和苏塞克斯的死者。我们要查清的正是两者间的联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