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3.1 第一章 警告
第一章 警告

福尔摩斯凝视着刚从信封中抽出来的纸条,然后拿起信封,举到灯前,仔细研究其外观和封口。“尽管我只见过波尔洛克的笔迹两次,我也毫不怀疑这就是他写的,他一定有极重要的事。”

这番话引起我的兴趣,“波尔洛克是什么人?”

“华生,波尔洛克是个假名,可在它背后却是一个难以捉摸的人物。在前一封信里,他直言不讳地告诉我,这不是他的名字,并公然向我指出,要想在这茫茫人海中去追踪他是徒劳无益的。波尔洛克之所以重要并不在于他本身,而在于他所结交的那个大人物。你听说过莫里亚蒂教授吗?”

“那个手段高超的罪犯,在贼党中……”

“别说外行话。”福尔摩斯不赞成地嘟囔着。

“我是想说,犹如在公众中一样默默无闻。”

“妙!真没想到你说话也带有狡黠的幽默腔调。可把莫里亚蒂称为罪犯,从法律上讲,你却是公然诽谤!他是古往今来最大的阴谋家,是一切恶行的总策划人,是黑社会的首脑,可他善于为人处世和厌恶自我表现的风度又是那么令人钦佩。他不就是《小行星力学》这部书的驰名作者吗?这部书上升到了纯数学罕有的高度。这样的人,是可以中伤的吗?华生,只要那些小爪牙弄不死我,我们就总有一天会得胜的。”

“但愿能看到这一天!”我热诚地欢呼道,“可是你刚才提到波尔洛克……”

“这个波尔洛克是整个链条中的一环,就我所能测到的来说,他是链条中唯一的薄弱环节。”

“可是一环薄弱,全局也不能坚固啊!”

“因此,波尔洛克就非常重要了。他还有点儿正义感,我又偶尔暗地里送给他一些10英镑的钞票,在这适当的鼓励下,他已经有一两次事先给我送来有价值的消息。我毫不怀疑,如果手头有密码,我们就能发现这正是我上面说过的那种信。”

福尔摩斯又把那张纸平铺在空盘子上,我站起来,在他身后低头注视着那些稀奇古怪的文字:

534 C2 13 127 36 31 4 17 21 41

DOUGLAS 109 293 5 37 BIRLSTONE

26 BIRLSTONE 9 47 171

“很明显,这是用来传递秘密消息的。”

“可是没有密码本,密码信又有什么用呢?”

“在这种情况下,是完全没有用的。”

“为什么你说‘在这种情况下’呢?”

“因为有许多密码,在我读来就像读报纸通告栏里的山海经一样容易。可这次就不同了,它显然指的是某本书中某页上的某些词。只要不告诉我是在哪本书的哪一页上,我就无能为力了。”

“为什么又有‘道格拉斯’和‘伯尔斯通’几个字呢?”

“显然是因为这本书上没有那几个字。”

“那他为什么不指出是哪本书呢?”

“因为信件一旦投递错,就败露了。像现在这样,只有两封信都出了差错,才能出乱子。我们的第二封信现在应该到了。”

果然,几分钟后小仆人毕利送来了那封信。

“笔迹相同,并且竟然签了名,有进展了。”可他看完信后,双眉又紧锁起来。

亲爱的福尔摩斯先生:

这件事我不愿再干下去了。这太危险了,我看得出来他怀疑我了。当我写完通信地址,打算把密码索引送给你时,他竟然也来了。幸亏我把它盖住了。要是他看到了的话,那对我就非常不利了。可是我从他目光里看出不信任的神色来,请你把上次寄去的密码信烧了吧,那封信现在对你没有用处了。

弗莱德·波尔洛克

他凝视着壁炉说:“也许不过是他做贼心虚。”

“‘他’,我想就是莫里亚蒂教授吧。”

“对!他们全体只有一个发号施令的‘他’。”

“可是他又能怎么样呢?”

“当有一个欧洲第一流的智囊在与你作对,而他背后还有黑社会的一切势力,那就什么都有可能发生了。不管怎么说,波尔洛克显然是被吓糊涂了。信封上的字是那人突然来访前写的,所以清楚而有力,可信纸上的字就潦草得几乎看不清楚了。”他点着烟斗,把身子仰靠在椅背上,凝视着天花板,说,“这个人编写密码信的蓝本是一本书。关于这本书,我们有什么可供查清的迹象吗?”

“一点儿也没有。”

“未必那么糟。这封密码信开始是534,我们假设这是密码出处的页数,那这本书就是一本厚书,这样多少有所进展了。第二个符号是C2。”

“当然是说第二章了。”

“假如534页还在第二章,那第一章得多长!”

“代表第几栏!”我喊道。

“高明,华生。我们设想有一本很厚的书,每页分两栏排印,每栏又相当长,因为其中有一个词的标数是293。现在我们的推理是否到顶了呢?”

“恐怕是到顶了。”

“让你的智慧再放一次光芒吧。在他的计划遭到挫败以前,他只是打算通过信件把线索告诉我。这表明这本书一定是他认为我不难找到的。”

“《圣经》!”我得意扬扬地大声说道。

“好,华生,可如果你不见怪的话,还不够十分好,《圣经》的版本那么多,很难设想两个版本页码都相同。这本书显然是版本统一的书。”

“可是符合这种条件的书却很少呢。”

“我们的出路恰恰在这里。我们的查找范围又缩小到版本统一而又人人都会有的一本书了。”

“年鉴!”

“太好了!让我们仔细看一下惠特克年鉴。”福尔摩斯从写字台上拿起这本书,“这是第534页,第2栏,华生,请把这些字记下来!第13个字是‘马拉塔’,第127个字是‘政府’,哎呀,下一个字是‘猪鬃’。华生,咱们失败了!”

他颤动的浓眉反映出内心的失望和恼怒。我也闷闷不乐地坐在那里,凝视着炉火。忽然间,福尔摩斯的一声欢呼打破了长时间的沉默。他奔向书橱,从里面拿出第二本黄色封面的书来。

“华生,今天是1月7号,我们及时买了这本新年鉴。很可能波尔洛克是根据一本旧年鉴凑成他那封信的。现在我们看看第534页都讲了些什么。第13个字是‘There’,第127个字是“is——‘Thereis’(有),”他兴奋得两眼发光,在他数一个个字时,他那细长而激动的手指不住地颤抖,“‘danger’(危险),好极了!‘There is danger—may—come—very—soon—one’(有危险即将降临到某人身上),接下去是‘Douglas’(道格拉斯)这个人名,再下面是‘rich—country—now—at—Birl—stone House—Birlstone——confidence—is——pressin-g’。(确信有危险即将降临到一个富绅道格拉斯身上,此人现住在伯尔斯通村伯尔斯通庄园,火急)。你看,华生!”

我凝视着这些词句,说:“他表达意思的方法多古怪而勉强啊。”

“恰恰相反,他干得太妙了,这封信的意思,十分清楚。有些恶魔正在和一个叫道格拉斯的人作对,不管这人是谁,信上说明他是一个富乡绅。他确信——他找不到‘Confident’(确信)这个字,只能找到与它相近的字‘Confidence’(信任)来代替。这就是我们的成果!”

这时,毕利把苏格兰场的警官麦克唐纳引进屋来。早在18世纪80年代末,麦克唐纳还没像现在这样闻名全国。他那时还是个青年,可由于他经手的案子都办得很出色,因而在侦探界已经成为深受信赖的一员。他身材高大,体形健壮,一双深陷而炯炯有神的眼睛更说明他具有敏锐的洞察力。他沉默寡言、一丝不苟。福尔摩斯已经帮他办了两起案子。因此,这个苏格兰人对他的业余同行非常尊敬,每逢他有什么困难,就来向福尔摩斯求教。麦克唐纳很有才干,他深知向福尔摩斯求援并不有辱身份,因为福尔摩斯无论在才能上和经验上,都已经是欧洲独一无二的侦探。

“你来得真早,麦克先生。”福尔摩斯说。

“我不得不赶路,因为一件案子发生后,最初的时刻是最珍贵的,不过……”他突然惊异地凝视着桌上那张纸。“道格拉斯!伯尔斯通!哎呀!你到底从哪儿搞到这两个名字的?”

“这是我和华生医生偶然从一封密码信中破译出来的。怎么,这两个名字出什么岔子了吗?”

“伯尔斯通庄园的道格拉斯先生今早遇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