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英美澳当代重要作家女性创伤叙事研究
1.6.2.2 二、边缘化的他者对帝国中心的消解
二、边缘化的他者对帝国中心的消解

小说主人公海斯特在家族帝国的暴力下长大,从小便没享受过母爱,最爱的家庭教师希尔德·赫兹菲尔德也为父亲霸占而死亡。《井》并未正面描写出海斯特是如何在边缘地带的黑暗中积聚力量,静待时机,但无疑随着岁月流逝,年事已高的父亲逐渐衰弱,二者力量对比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当父亲已经不能出门,需要海斯特才能完成日常生活采购时,昔日那个爱人去世时用毯子包住自己的头、忍气吞声的小女孩在父亲去世前公然把孤儿凯瑟琳带回家,宣称“她是我的”。这是对童年失去赫兹菲尔德的补偿,更是对家族帝国权力中心的公开反抗。她尽管不得不照顾着体弱多病、头脑不清的老父亲,陪伴他的时间却越来越少,当父亲要求海斯特读书给他听时,海斯特的回应是给老头子倒上满满一杯威士忌。可以想象,昔日家族帝国的中心早已行将就木、威风不再。“在父亲临终前的日子,她总是想方设法避开他,那时的父亲变得一无是处,越来越成为她厌烦的累赘。”(乔利,2009:53)老头子在这样的照料下很快走到了生命的终点。当海斯特最终接过父亲象征家中所有财产的钥匙时,边缘化的他者最终在岁月面前完成了对帝国中心的逆袭。

凯瑟琳是与海斯特关系中的他者,不管海斯特在心中如何为自己辩解,认为自己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凯瑟琳,凯瑟琳更像是被关在金笼子里的囚徒,她所做的每一件事都要得到海斯特的首肯。但尽管凯瑟琳不得不在表面上尤其是物质上依附于海斯特,她在情感上却逐渐成为二人关系的主导,老小姐海斯特外表上冷淡刻板,其孤寂的内心却十分渴望感情。“海斯特不断地抚摸脸颊上被亲吻过的地方,那里有种令人愉悦的感觉经久不去。”(乔利,2009:12)因此老小姐尽管十分讨厌美国电影却能陪凯瑟琳两周一次地看电影,甚至变卖祖产、倾其所有满足凯瑟琳对电影明星般奢侈生活的需要。凯瑟琳一提到朋友乔安娜,海斯特就陷入恐慌、焦虑、痛苦,整夜失眠,因为尽管海斯特着力把凯瑟琳打造成上流社会的淑女,凯瑟琳依然对其孤儿院的朋友坐过牢的乔安娜念念不忘,她向往的生活也是像下层的朋友那样结婚生子,而不是遗世独立的清高。在谈吐上,海斯特竭力纠正凯瑟琳下层社会不标准的英语,凯瑟琳却依然把“我”的主格用成宾格,最终迫使海斯特放弃努力。令故事情节突变的车祸环节也是凯瑟琳说服海斯特让其无证驾驶,最终发生了神秘的车祸。下层社会的边缘人凯瑟琳通过在情感上掌握主动权,完成了对海斯特家族帝国中心的消解,海斯特讨好凯瑟琳的奢侈生活方式却使自己由本地最大的农场主沦落为伯德先生眼里“要进救济院的”(乔利,2009:69)。

故事中最边缘的他者是井中的男人,随着车祸“砰”的一声,他的死活、身份、甚至到底存在与否都随着盖上的井盖永存井底。但故事远未结束,这个边缘化的失语的受害者从此牢牢掌控了中心施暴者的生活,首先凯瑟琳对他产生了幻觉,精神几近失常,而海斯特的大笔现金不翼而飞,失去两人未来生活的保障,凯瑟琳因为过于恐惧海斯特逼迫她去井底拿钱竟然爱上了井中的男人,坚持认为他没死,以缓解自己杀人后良心的折磨。她一直坐在井边喃喃自语,陪伴着幻想中的爱人,对他言听计从,对海斯特的命令置若罔闻,最后竟要求海斯特去把他拉上来。海斯特对这样一个亦真亦幻的井中的男人充满了嫉恨,认为“那个死人,那个入侵者,彻底扭曲了她们的关系。他带来了灾难,必须找到补救的办法”(乔利,2009:161)。井中的男人在生前是弱势失语的,死后却像农场的风声一样无处不在,他发出一连串的声音搅乱了生者海斯特和凯瑟琳的日常生活。终于在一个暴雨之夜,受够了的海斯特搜寻着家中的手枪,就像其父临终前所做的那样,这是典型的帝国中心在边缘化他者威胁下的恐惧,未果后,海斯特独自来到井边,用她木头做的拐杖向井里拼命乱捅,明明知道井中的男人即使存在也不过是一具僵尸而已,却不能掩盖其束手无策的无力感。这也是澳大利亚白人文明在边缘化土著后内心恐惧的隐喻,白人文明就像银光闪闪的丰田车猛地撞上黑暗中的土著文明,随即对其发动了一场大屠杀,失语的土著文明却如幽灵般纠缠在白人文明意识的深处,拷问着他们的良心,削弱着澳洲白人帝国的力量,使他们的文明就像澳洲的土地一样干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