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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美澳当代重要作家女性创伤叙事研究
1.3.2.2 二、人类中心主义与广袤的非洲大草原的对立
二、人类中心主义与广袤的非洲大草原的对立

中世纪的欧洲一切都是宗教的婢女,与提出“存天理、灭人欲”朱熹理学思想如出一辙,尽管这在反对人类无止境贪欲、严格要求自己上有一定的积极意义,但总体上还是禁锢了人的自由。启蒙运动的发展就是首先肯定了人的价值。起源于法国的启蒙运动是十八世纪横扫欧洲的一次波澜壮阔的思想解放运动,它以封建专制制度和它的精神象征——天主教会势力为斗争对象,“启蒙”一词在法文、德文、英文原文里均含有“以光明驱逐黑暗”之意,与“黑暗的中世纪”相对立。在众多启蒙思想家中,伊曼努尔·康德最早提出“人是目的”这一命题,其主要思想是人是目的,人就是人,而不是神或其他达到任何目的的工具。康德强调人的重要性,才提出“人是目的”这一命题,这被认为是人类中心主义在理论上完成的标志。在人与自然的伦理关系中,即只有拥有意识的人类才是主体,自然是客体,价值评价的尺度必须始终掌控在人类手中,一切应当以人类的利益为出发点和归宿。这样的观点放在当时的历史语境中,并没有问题。培根把人类中心主义由理论形态推向了实践,他的“知识就是力量”的口号,鼓励人们用科学知识改造自然,为人类的利益服务。启蒙思想家的著作鼓励人们向自然进军,破除中世纪对自然的盲目崇拜,提高人类的生活质量,这在当时的历史条件下,是有积极意义的,但经过数百年的发展,尤其是20世纪以来,骄横的人类以自然界主人的姿态,以科学技术为武器大规模地向自然进军,自然界被看作是一个供人任意索取的原料仓库,人完全依据其感性的意愿来满足自身的需要,全然不顾自然界的内在平衡和可再生性。进入21世纪以后,环境污染、温室效应愈演愈烈,伴随着这些全球性问题的出现,人类中心主义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生态伦理学的发展就是对人类中心主义的反思和拨乱反正。

小说《草原日出》中,15岁的少年奔跑在草原上,认为自己无所不能,世上的一切都取决于自己的精神,心中充满了征服的快感。世界就是他自己,还有周围他能够体会感受、能够控制的世界,而他则是这个世界的中心。这是一种典型的人类中心主义。少年也一直处在这种极度自负的心态之中,直到他看到受伤的小鹿在蚂蚁的围攻下痛苦地抽搐,心灵受到了强烈地震撼。这使他认识到在他的王国中,也有他这位国王不能控制的事。他无力拯救垂死的小鹿,小鹿被巨型蚂蚁啃食又是如此令人恶心。在恐惧和怜悯中,他的第一反应是举枪结束小鹿的痛苦。此时少年感受到了小鹿的痛苦,并且觉得自己有责任去解救它。这是人类中心主义的退却,非人类中心思想的萌芽。生态女性主义中以皮特·辛格为代表的动物解放主义认为,动物和人一样能感受痛苦和愉快,因而它具有与人平等的权利,我们不能为了人类的利益而牺牲动物。汤姆·雷根认为,人类与动物都是生命的体验主体,动物不是为人类而存在的,它也具有天赋价值,具有动物权利,即不遭受不应遭受的痛苦的权利和享受应当享受的愉快的权利。

《草原日出》中,15岁的少年对小鹿十分同情,但他强迫自己不向蚂蚁射击,他提醒自己这是生命和自然法则的短暂无情,强迫自己接受这一草原的自然法则。这个自然法则是独立存在的,有其自身的发展规律,是不以人类的意志为转移的。所以少年强忍住刺鼻的酸臭,和胃里的痉挛,说服自己蚂蚁也得吃东西。他强忍住泪水,一遍遍地喃喃自语:我无法制止,我无能为力。青春期的少年是在无意识中做这一切的,但这正是生态女性主义在少年心中萌芽并长成参天大树的标志。生态中心论把人类道德关怀和权利主体的范围扩展到了整个生态系统,强调的是生态系统的整体性。生态中心论认为,生态伦理学必须把道德客体的范围扩展至生态系统,认为凡是有生命的存在物都应当得到道德上的同等尊重。代表人物施韦兹提出了“敬畏生命的伦理学”,认为伦理的基本原则是敬畏生命,生命没有等级之分,一切生命都是神圣的。所以尽管蚂蚁在少年的眼中又肥又丑,眼睛里泛着贪婪的光,是卑贱和邪恶的象征,作为生命体,他们同样享有不可剥夺的生存权,他们同样也是生态系统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正是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少年无意识中完成了由人类中心主义向生态中心主义的转变。此时,生机勃勃的非洲大草原是少年成长路上的引路人。爱默生和梭罗等美国超验主义作家认为:沐浴在清新的大自然中是获得神启的重要途径。在《草原日出》中,莱辛将故事发生地放在了最具原生态色彩的环境之中——南非草原,时间是日出时分,这正是一天中大自然最美的时候。鸟儿在少年的脚边歌唱,草叶上的露珠闪耀着光芒,玫瑰色云彩漂浮在金色湖面般的天空中。少年甚至忘了自己是来打猎的。此时此地,人类完全有可能摆脱传统二元论的束缚,真正认识和了解自然。人类活动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上,就像那低矮的房子卑微地蜷缩在高阔的天空里那样,是何等渺小。瑰丽壮美的草原显示了使人震撼的美的力量,使人类摆脱了高傲,认识到自己只是自然万物的一部分。少年充满激情地以征服者的姿态在草原上奔跑时,他内心也暗暗惧怕大自然的力量。他怕会扭伤脚踝,从而像小鹿一样命丧草原。人类中心主义的傲慢在广袤的非洲大草原面前显得如此滑稽和渺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