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化生长

厘清当代成都文化变迁，当从一九七○年代末一九八○年代初开始，史称“文化复兴”。成都在某种程度上，是走在全国前列的。这跟成都人的性情有关，文艺地生活是一大追求。所谓城市文化底蕴就是一种持续繁衍的生长力。只要适宜生长，总有一天会灿烂会结果。从成都历史来看，也是保持了这种潜动力。当张献忠屠蜀之后，成都文化陷入前所未有的困境，随着湖广填四川，以及社会的稳定，文化得以复兴，书院恢复性增长，为蜀学打下了坚实的基础，不特如此，这也从某种程度上塑造了当代成都的性格。

成都是一座庶民的城市，因之其文化多趋向于家常、简洁，却又有独特的成都味。首先是诗歌在民间得以持续生长，如野草诗社，根据当事人的回忆，“在一九六四年，诗社的雏形就有了”。早在一九六十年代初期，邓垦和陈墨便显露出他们的文学才华。一九六三年十一月，陈墨经人介绍认识“（成都）七中才子”邓垦。那时邓垦已有自编《雪梦诗选》《白雪恋》《海誓》等诗集。一九六四年，陈墨自编《残萤集》《灯花集》《落叶集》《乌夜啼》等诗集。一九六四年十月，陈墨编辑两人小诗合集《二十四桥明月夜》。后来结识“‘野草’诸君”的蔡楚，据说在一九六四年也编了自己的诗集《洄水集》《徘徊集》等。一九七九年三月，成都第一份民间刊物《野草》创刊，并贴在成都繁华的盐市口和总府街，读者称“一枝报春的红梅在锦城出现”。

此外，还有掀起诗歌浪潮的非非主义诗歌运动，一九八六年五月其创立于四川西昌一成都，周伦佑主编的《非非》杂志和《非非评论》报，虽是油印刊物，却是一纸风行，最初的一批诗人至今成为中国诗歌的中坚力量。此后相继有若干诗社、诗刊雨后春笋般生长起来，形成持续几近半世纪的诗歌热潮。

大陆行为艺术初起于“八五”时期“厦门达达”的艺术活动。成都也是行为艺术的重镇，这里活跃着余极、尹晓峰、戴光郁等一批行为艺术家，他们做的艺术活动，带给人的不仅有视觉的震撼，也还有对艺术观念的普及。比如世纪之交成都行为艺术群体的活动，以戴光郁为主要组织者，成都集结了一大批行为艺术家，除了居住于此的余极、罗子丹、周斌、朱罡、刘成英、曾循、张华、尹晓峰等人，还有来自全国各地的艺术家温善林、宋冬、邱志杰、尹秀珍、苍鑫、张盛泉等等。成都不仅多次举办了“水的保卫者”大型行为艺术系列活动，而且前后有国内外艺术家上千件行为艺术作品在这里完成。

正是长期持续的行为艺术改变了成都市民的文化意识，同时也推动了西南当代艺术的发展，并从中产生了不少至今执着于行为艺术的优秀艺术家，如罗子丹、周斌、戴光郁、何云昌、朱发冬、李川、李勇等。成都也由此成为中国当代艺术的重镇，成为西南当代艺术的策源地之一。考察与之相关的行为艺术活动，产生了众多优秀之作，如戴光郁《久已搁置的水指标》、尹秀珍《洗冰》、张盛泉《放生》、罗子丹《一半白领，一半农民》、周斌《神六》、朱发冬的《出售》、何云昌的《出逃》、幸鑫的《托运》等等，这些作品以现实追询和精神拷问的方式，给人带来强烈、浓重而富有深度的感受性，其艺术倾向完全不同于世纪之交中国艺术界流行的玩世与调侃，无疑是中国当代“艺术交响乐”中的重音。二○○五年，在成都举行的一次行为艺术作品展中，我得以窥见成都行为艺术的全貌。虽然近年来过激的行为艺术有时也受大众的排斥，但其倡导的艺术理念，也还是应该有其应有的社会地位的。

再就是美术持续繁荣。抗战时期，不少文艺名家相继走进大后方成都，给原本封闭的四川书法绘画圈，带来了新风。这样的风气保留到了上个世纪五六十年代。随着一九八○年代的改革风气兴起，艺术圈也被注入新的活力，美术社团、美术教育和美术展览活动随之发展迅速，也还经历了从天府画派到成都画派的演变。成都画院、四川省诗书画院、成都雕塑绘画院、四川省雕塑艺术院等艺术机构的成立，推动了成都艺术的发展。《成都美术志》说：“成都一直为四川书法艺术和篆刻艺术活动的中心，八十年代、九十年代曾出现空前的书法热潮，书法家中热衷于金石治印的人也较以前增多。”其作品“格调雅、性情灵、表现精、取法综合”，四川的艺术形成青中老交替出现的场景，这种风潮成为成都美术领域最大的特色。同时，在一九八○年代初，随着现代城市建设的热潮，公共空间、公共社区的室外雕塑创作十分活跃。从一九八三年至一九九八年，成都地区共塑造了一百四十多座城市雕塑。可以说是达到空前的高峰。

成都的安仁古镇是博物馆小镇，而在成都的大街小巷分布着一百四十二家博物馆、纪念馆，其中拥有七十八家非国有博物馆，这个数量在全国也是名列前茅的。在博物馆巡游，体验不同的成都文化也是一种生活方式。时尚潮流文化，在成都更是寻常事，这跟成都人的开放心态有关。

这样持续的文化生长力，让成都的慢生活在具有时代气息的同时，也保留着几分温润。

在进入新世纪以后，随着文化热潮的升温，文化活动就更为多元、丰富，针对不同的阶层和年龄段所开展的文化活动，一拨接着一拨。它们更注重本土文化与外地文化的互动交流，强调发展本土文化的风格特征，比如成都的艺术双年展、音乐会、读书沙龙、艺术展，几乎每天都有活动上演。文化机构在这一时期增长速度最快，如画廊、书店、美术馆、博物馆、社区书屋等相继增加，且它们以不同的方式吸引着各自的目标群体。

成都在拉近世界距离的同时，也展现了本土丰富的文化内涵。正因如此，才让人体验到不一样的成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