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江文化的勃兴
成都早期的发展受地理环境影响比较大。甚至可以说,成都城市的规划、文化的延展无不与“两江”相关。更确切地说,在交通不发达的时代,“两江”使成都变成一座滨江城市,为成都构建了一水通天下的黄金水道,改变了成都地理位置上的闭塞的劣势,沟通了西部内陆与东南沿海的联系,也促进了成都的商贸繁荣,提升了成都的经济、社会地位。
“两江”给成都城带来便捷的同时,也拓展了成都的发展脉络。《史记·河渠书》中说:“穿二江成都之中,此渠皆可行舟”,“有余则用浸溉”。范成大一一七七年六月二十八日从成都到郫县,在途中看到了等雨插秧的景象:“前两旬大早,种几不入土。临行连日得雨,道见翁欣然曰:今年又熟矣!”迨至郫县才见“家家有流水脩竹”(《吴船录》)。这与江南水乡相似的风景,倒也是成都旧时的一景。
“两江”影响成都人的生活至为巨大,由此延伸出来的“两江”文化是独特的一景:
其一是营造优美环境。“两江”的支流解玉溪与金水河均系唐代所开,自东向西,穿城而过,并于摩诃池构筑成完善的城市河湖水系,具有供水、排水、蓄水、滞洪、环保等多种功能,让成都成为名副其实的活水之都。为成都营造出优美的生态环境和优雅的生活空间,成为一座被鲜花和流水环绕的城市。拥有“四十里如锦绣”的满城芙蓉,“二十里中香不断”的长廊梅花,“远近林盘如绿岛,万顷佳禾似海洋”的独特林盘景观。这种境界在唐代—五代—宋代达到极致。在花蕊夫人的一百首宫词里展现得淋漓尽致。
其二,孕育特色工艺。“两江”将岷江引入成都,不仅水量充足,而且水质优异,由此孕育了著名的成都丝绸——蜀锦,蜀汉政权在成都城南今百花潭一带设锦官城。蜀锦行销魏、吴,成为蜀汉政权的重要财政收入。杜牧在扬州目睹“蜀锦红船重”的盛况。蜀中造纸制笺业、酿酒业也得益于优良的水质。
其三,繁衍城镇群落。“两江”通航对成都平原的发展非常重要。由于水运便利,形成许多码头、村落和乡镇。汉代,于“两江”流域设置郫、新繁、新都、广都等县;唐代,成都府所领十六县全部在都江堰灌区,其中大部分地处“二江”流域。成都平原县一级行政区的密度与长安、洛阳、扬州不相上下。成都平原人口东汉中期达一百八十二万,唐代达一百六十万,都可以说是最繁华的。
其四,催生优秀文学作品。“两江”营造的优美生态环境和优雅的生活空间为寓居此地的文人墨客留下太多题材。江川之秀、景色之美、物产之丰,催生出历代咏颂成都的无数诗赋。西汉扬雄、东晋左思写下了脍炙人口的《蜀都赋》,李白、杜甫、岑参、武元衡、刘禹锡、薛涛、花蕊夫人、宋祁、陆游、杨慎、杨燮、李调元等历代诗人留下许多咏诵成都的诗篇。尤以李白的诗歌《上皇西巡南京歌》最著:“九天开出一成都,万户千门入画来。”
学者冉云飞在论述两江发展对成都的影响时说,设若只有环成都之二江,散发出相应的魅力,那么成都的格局,便不是被二江环抱,而只是环二江之滨发展。这样就会使成都城址发生变化,比如靠近今科技馆、后子门、青龙街及北较场一带就不可能取得良好的发展,大、少二城的交结及其城址,就只有迁徙而没有继续存在的理由。
万里桥旧影
成都在古时号称“陆海”,沼泽之地甚多,除了稍后李冰所穿之内外二江(后被高骈改为今道),在城内亦是沟渠纵横,有一百多条之多,冉云飞先生说,从今日尚存之众多桥名如青石桥、桂王桥、高升桥、三洞桥、玉带桥、半边桥、落虹桥等已不难侦知,而城之西面、南面分布着“七星桥”。加之后来韦皋镇蜀开解玉溪,白敏中执掌成都疏浚金水河,使得城市内部的渠道更加畅通成为可能。更为实质的是,由此拓展了新的经济增长区域。比如唐玄宗敕建大慈寺,使得成都东郊逐渐繁荣,加之由西北引内江水入城,凿解玉溪,经城中斜向东南至大慈寺,而稍后白敏中于城中所开的金水河,亦在大慈寺一带与解玉溪汇合,于东郭附近又流入内江。因此才有唐宋两代大慈寺的繁荣,也才有《岁华纪丽谱》所言的“暮登寺门楼,观锦江夜市”。自然,解玉溪、金水河这样的城内河道,对综合发挥城市的作用是很大,诸如可供城中用水如消防、排污——当然更为先进的做法是,大慈寺僧众多达八千至一万人左右的时候,其大便即可通过金水河运到粪草湖街,再转运其他地方,而最终成为农民的肥料。大抵是可以据此与农民以物易物如柴草,或许可以卖给他们,总之不会无偿运送——汛期防洪、行舟运柴米入城区等。
在某种程度上,通过成都“两江”的格局和内河的演变,大致可以看出成都发展的脉络:若是没有内河的修建、改进,成都也还是难以有较大的变化,比如防洪防涝,比如生活生产,都需要河流的疏通,才能带动城市经济的发展。这也是成都最具有特色的地方所在。
在古代的方志里提到的成都人,都是不愁吃穿,热衷于寻欢作乐的乐天派,这很显然是得益于城市商业的繁荣,也才有了消费水平的提高。《蜀都赋》记载了当时蜀都的地域情况、经济状况及城市面貌等。当时蜀都手工业商业极其发达,文中写蜀锦:“尔乃其人,自造奇锦。⋯⋯发文扬采,转代无穷。其布则细弱折,绵茧成衽。阿丽纤靡,避晏与阴。蜘蛛作丝,不可见风。”蜀都城市建筑发达,街道纵横错落有致,人流车马熙熙攘攘,“东西鳞集,南北并凑。驰逐相逢,周流往来。方辕齐毂,隐轸幽輵”。巨商富豪云集,生活极尽奢华,“百金之家,千金之公⋯⋯置酒乎荥川之闲宅,设坐乎华度之高堂”。贸易的繁荣景象恐怕也是一时之最:“万物更凑,四时迭代,彼不折货,我罔乏械。财用饶赡,蓄积备具。”
“两江”正是成都流动的风景线,这带给成都人的不只是生活灵感,也还有对世界的认知高度。
除了在动荡年月里,成都的城市生活大致是以这样的形态亮相于世界。因之,不少外来的文化人到了成都。见识了成都丰富而又多元的生活,真是惊为“天府之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