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共空间新型思考

在《美国大城市的死与生》的导言中，雅各布斯批判了城市规划的三个思想来源：第一个是英国人埃比尼泽·霍华德提出的“花园城市”理论。这个理论试图以低密度的、具有田园景观的小城镇来替代他认为已经堕落不堪的大城市。第二个是法国著名建筑师柯布西耶的“阳光城市”，在这个构想中城市是一个整齐排布着宏伟摩天楼的巨大公园。这些摩天楼间巨大而缺乏联系，完全被空旷的绿地和高架桥所隔绝。柯布西耶将之称为“垂直的花园城市”。第三个是美国人丹尼尔·伯纳姆倡导的城市美化运动，主要内容是在大城市建设一大批纪念性的标志性建筑，如市政中心、文化中心、大型纪念碑、城市广场等等。这些建筑从城市脉络中分离出来成为一个个孤立的物体。

雅各布斯认为这三种来源彼此联系，在美国大城市的规划中和谐地混合在一起，他们构想的图景或者诗意或者宏伟却都与城市实际的运转机制无关，雅各布斯认为这种“正统”的规划缺乏对城市生活本身的尊重与研究，城市成为规划的牺牲品。

随着城市变得越来越大，我们忽然发现城市的传统生活已经丢失：曾经的邻里关系让位于分割的城市空间。或许我们在一些场合见过美国人生活中的日常场景：人们三三两两散坐在街边的咖啡馆走廊上，迎面跑过的青年微笑着与你打招呼，耍酷的孩子在不远处玩滑轮。街道的转角处，有步行可达的百货超市、书店、面包房⋯⋯没有围墙的隔离，没有保卫的森严，平和舒缓的气氛在街面上流淌，每个人都在自得其乐地享受生活。这就是典型的街区生活，一种真正以人为本的城市生活居住方式。对成都而言，城市在变大的同时，不同的区域也在逐渐形成差异化的街区。

然而，在日新月异的城市发展过程中，街区却在人们的日常生活中缺失了。人们住在封闭的匣子里，日益冷漠。城市功能分区的日趋精细和复杂，让现代人不得不花费更多的时间和精力适应更远的工作距离和更快的工作节奏，悠闲生活与实现自我成为一对无法调和的矛盾，鱼和熊掌不可兼得。

这种恶性循环引起了广泛的关注，发达的欧美国家早已开始了对城市的反思和批判。经历过发展卫星城等城市发展阶段性尝试后，如何保留城市原有的人类智慧成果，提升城市原有经济、文化、建筑等多方面水平，实现更好的居住功能，则是最新的城市规划理念所关心的命题之一。

在成都，既有天府广场这样的城市中心，也有环球中心这样新崛起的城市新中心，但到底该如何变化则考验着城市规划的能力。单从消费来看，玉林小区、棕北小区、桐梓林小区，大大小小有数十个之多，遍布的相似街区场景，让人容易迷失方向，这也正是城市病的所在。

由于封闭的社会在很大程度上影响了城市交通，这也在象征意义上表示，社区的封闭确实表示出城市公共性的退化。行人街道和城市广场是现代城市中最具传统的公共空间，历史上也曾包含着商业性因素。学者罗岗认为，市场运作的逻辑贯穿于城市空间生产的过程之中，空间被看作是具有交换价值的商品，商业空间自然成为了改造传统公共空间的主导性力量，那就是广场变成主题公园，街道化为购物中心（成都的各类购物中心有数十个之多，其商业的繁荣，似乎可避免城市陌生化）。

固然街区跟时下的社区有一定的差异，但表现出更多的相似性，因此，可以来观察街区的流变。如果回望过去，街区的组成就呈现出一个良好的生态：行人街道不仅用来通行，同时也可以有其他使用空间的方式，比如街头聚会、交谈甚至静坐。可是时下的许多商业空间虽然以“公共性”为旗号，却不再为人们提供类似的空间，有位作家写道，“促销小姐会来打扰，音乐声音妨碍交谈，甚至保安人员老是用监视的眼光看着那些‘闲逛’的人群。”这似乎正在成为普遍现象。

从某种意义上说，商业空间要求阻隔人与人之间的互动，因为这是逾越流通和消费规则的行为。

不仅如此，城市的购物中心化直接导致了城市社区的封闭。封闭的社区似乎在内部重新构建出一个个具体而微的购物中心，有财产的居民在层层安全警戒下享受着消费的欢愉，他获得了一种“个性化”的生活，街区却失去了传统的公共性活力，沦为从一个消费空间到另一个消费空间的转移。

其实，街区面临的侵略不仅有购物中心，还包括街道、住宅密度和汽车的使用等等，街区的多样性被不断地破坏，这使城市变得越来越缺乏应有的趣味。面对越来越多的商业侵略，城市里的街道在不断拓宽，而街区也在不同程度地缩小。台湾作家张典婉有次来成都，坐在黄瓦街的路边茶摊上喝茶，随时都有小贩吆喝，叫卖各种物品。“这些成都的声音很迷人，适合做城市的声音，随着城市的发展，它们最终会越来越少。”她说，“在台北，这样的声音就很少了。”

让·保·里克特说，只有自由的灵魂才能永葆青春。那么，对街区来说，如果缺少了自由的元素，使街区看上去面目相差无几，仅仅是有地域的区别，这个城市注定是失败的，也会缺乏相应的活力。从这个意义上看，城市空间所赖以存在的街道和街区，正在随着城市的扩张，走向沦陷。

观察每个城市的街区，我们不难发现，每一个城市都有自己的商业核心，每一个商业核心都必然是这个都市现代文明的集中体现。但不管是哪一座城市，商业街区大都呈现的发展态势是由两种不同类型的商业街区构成的网络体系：大型商业街区和专业商业街。两者互相交叉，但又互相补充。

从全球来看商业街发展大体分为七个阶段。第一个时期就是集市贸易。第二个时期形成店铺格局。第三个时期，形成小的商业中心。第四个时期，大型商业街出现。第五个时期，规范化的商场和超市业态加入到流通领域以后，实际上就给商业街的结构增添了骨干力量。第六个时期是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商业街由于中产阶级搬到郊区居住进入低谷时期。第七个时期，商业步行街增加shopping mall（购物中心），出现购物、文化、娱乐、休闲、展示等趋势，商业步行街开始在各国获得大规模的发展。

成都的步行街也有着多样性，既有室内的步行街，也有户外的步行街，其要义是打造一个更为舒适的生活环境，在轻松愉悦的氛围里享受生活之美。

今天的步行街的完全步行化和公共空间的社会化决定了它的特性，它完全采用线性的街道来组织商业和人流，从而给购物者提供一个安全、清洁的购物环境。步行街远离汽车，购物者在步行街可以轻松自在地购物、休闲、娱乐，是一个理想的购物天堂。无疑，商业步行街将各种商业形态融合，使人们在购物的同时还观赏了不同的商业风景，既满足了不同群体的消费胃口，又最大限度地愉悦了购物者的心情。因此，世界许多城市，从南到北、从东到西规划了无数条大大小小、风格各异的商业步行街。法国香榭丽舍大街、美国第五大道、上海南京路、西安东大街，商业街区的繁华总是每个城市最具魅力、最繁荣的商业主旋律。

不过，在“第九代商业”看来，这样的商业街区固然能为消费者提供更多的消费空间，却满足不了消费者的更多需求。而且，商业步行街区因其占据的面积较大，由此形成的商业消费空间所呈现的态势固然是多样化的，但还是摆脱不了街区的定义与范畴。相对而言，第九代商业貌似城市综合体，却给消费者带来不同的消费体验和感受，与时下的消费空间相比，更为简约、朴素、自然。

事实上，在不同的街区所形成的购物环境、氛围是有极大的差异的，而消费者也习惯以商业行为分类，由此带来的商业模式所呈现的态势符合不同的消费人群，精准的商业模式定位则决定了城市街区的发展和空间。基于这个事实来判断，我们不难发现，商业街区的未来应该融合当下的街区的各种优秀形态，从而形成自己的独特风格，既开放又私密，既具有多样性也讲求环境的舒适度。在这样的环境里生活，其所得到的体验更为多元。在探讨街区的未来发展时，跨界思考与前瞻未来或许更为重要。

诚然，随着公共空间的转变，我们的日常生活也会随之发生变化，这是不可逆转的生活样态。然而，当我们只是沉浸在过去的美好时，可能就错过了身边值得珍惜的风景。那么，对公共空间的新思考，或许更容易让我们更适应、享受当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