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6.2 宽窄生活

宽窄生活

到成都旅行者大概很少有人没去过宽窄巷子的。这皆因这两条街巷是代表着成都的休闲文化。其商业的发达,市井气息浓厚,也真是特殊的旅行体验。但在清代,这两条街巷也并不是最著名的街巷,比如宽巷子,因与邻近街巷相比较为宽,习称宽巷子,后名兴仁胡同,民国时才恢复宽巷子旧名。

宽巷子的房舍大多建于民初,少数还建于清末,大半是两个天井,即前后两个四合院式样的平房。临街大门内,还有一道绘着金钱狮子的四扇中门。若无庆吊大事,中门不开,由侧门进出。大门外两侧,一般还残存着蹲石狮、放石鼓的石墩,门楣上雕有金瓜、佛手、寿字等象征吉祥的装饰;屋脊有残存的泥塑兽头;檐角有上翘的飞翅;檐沿有扇形的瓦当⋯⋯它曾被当作“蓉城新八景”之一。

窄巷子,后名太平胡同,是宽巷子前面的小街巷。而在它的前面还有一条井巷子,清初名为如意胡同,后因巷北有明德坊而称为明德胡同,因街中有水井,改为井巷子。此井后迁移至街北人行道边。一九九○年十月西城区人民政府在井旁立一石碑,上书:“此井乃康熙年间满蒙八旗军驻防成都时饮水而凿,地处原少城明德胡同清军营房前。辛亥革命后因巷中有此井,改名为井巷子。”二○○七年时,成都文化人常常在宽窄巷子聚会,缅怀即将消逝的街区。当时我写过一篇短文:

宽巷子是成都唯一遗留下来的清朝古街道,现在要拆迁了,只剩下些老墙断垣,而这在不久也要消失了。再次去的时候,看见的都是平凡的脸孔——居住者,而恰恰就是这些平凡的居住者铺垫了宽巷子的底蕴,支撑起宽巷子的神韵。对于他们来说,要搬迁不仅仅是一次家的迁移,也是一次心的迁移。看着一间间房屋被画上大大的“拆”字,有的正在变成为现实。不知其心境如何的复杂了。

那天,近千人在这里流连,怀想在宽巷子喝茶、聊天的时光,可现在这都要不见了。不少人痛哭流涕,这场面是我所没有想到的。

时不时听到一些城市拆迁老街巷、老建筑的新闻,起初令人震惊,后来也就见怪不怪了。而我知道,城市建设常常是一阵风,一个模式,没有丝毫个性,这表明城市的设计规划者、管理者对这件事的无知,以及内心的贫乏。

窄巷子,宽生活 (拍摄:朱嘉婷)

这不禁让我想起作家冯骥才从法国回来后,说了这样一段话,发人沉思。他说,巴黎真正的历史感是在城中随处可见的那一片片风光依旧的老街老屋之中。找一位这街上的老人聊一聊,也许他会告诉你毕加索曾经常和谁谁在这里见面;莫泊桑坐过哪一张椅子。巴黎那浩大而深厚的文化,正是沉淀在这一条条老街老巷里。在西安,古城墙至今仍矗立在这个现代化的都市里;幽幽青砖无言地诉说着过去曾经经历的风雨与历程,穿过城墙,静立时,仿佛便听得到当年铿锵刀枪声,还有阵阵马蹄响⋯⋯而这些都跟宽巷子无关了。

二○○八年六月十四日(第三个中国文化遗产日),宽窄巷子作为震后成都旅游恢复的标志性建筑向公众开放。

这宽窄街巷有今天的规模,是与当时的城市建设分不开的。我们今天所看到的宽窄生活光鲜的一面,其背后也还隐藏着许多故事。

宽巷子西段有思贤庐,是为张采芹在一九三四年至一九四四年居住生活的地方。张采芹何许人也?一九四一年初,为了宣传抗战救国,当时供职于聚兴诚银行的张采芹,与一群年轻人自筹钱银,在祠堂街成立了“四川美术协会”,他个人担任常务理事和“总务”。如今,在人民公园的“艺苑亭”还留有“四川美术协会旧址”的石碑,石碑背面刻的正是徐悲鸿为张采芹所作画像。此说的确大谬。《成都美术志》记录:四川美术协会会长为四川省政府主席张群,张采芹只是其中的常务理事,并和陈精业同为总务。协会创办时,他在聚兴诚银行成都分行工作,任祠堂街办事处主任。宽巷子有一处曰恺庐,即“快乐自在的居住地”。传说在百年前,这宅院主人曾经留洋归国。归来后颇有一番革新思想,把自家的旧时门庭焕然一新,将原来院门砌成了带有“洋味”兀起的拱形宅门,诉说的是旧时故事。

在宽窄巷子居住过的名人还有很多。比如在《吴虞日记》中经常出现的裴铁侠,艺名蓝桥生,古琴家,晚年曾和夫人居住于宽窄巷子西口旁的原同仁路四十八号“双楠堂”小院。一九五六年中央民研所全国琴人调查显示,琴人刘兆复的通讯处是宽巷子三十五号,不知这是否就是刘先生的居住地。此外,还有精通九国语言的“万能教授”张圣奘在四川生活了半个多世纪,晚年曾住在宽巷子的一所院落里;著名学者、佛学家、擅章草的韩文畦晚年住在窄巷子的女儿家中;法国传教士洪广化在宽窄巷子三十号生活了一段时间;在民国时期,宽巷子三十三号庭院是济世救民的中医名师周济民的家⋯⋯这些旧居早已被新主人所替代。

如今活跃在窄巷子的有诗人翟永明的“白夜酒吧”,另一位诗人李亚伟在宽巷子开设了“香积厨1999”餐厅,也还有设计师傅冰的“九一堂”等等去处,更多的聚集着时尚的商店、食肆,看上去光怪陆离,但也还有散花书屋和见山书局这样颇有成都味道的书店。

总的来说,新版宽窄巷子展现出成都最风格的一面,看上去热闹的背后是一种深深的寂寞,若是在此处寻觅成都人的慢生活,真是难以寻见了。

学者谭继和说,宽窄巷子是绝版的少城,绝版少城是成都老天地的绝版。这绝版多少也是有想象的成分了。不过,近年来也有作家杨不易的《窄巷子,宽生活》等书总结这街巷的得失。不管怎样,这其实都是在给我们提供思考街巷的新视角。倘若我们只是看到其浮华的一面,就以为这就是旧时成都人的日常生活,恐怕是不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