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的边界

每当走在成都的街头，陌生感越来越浓。起初，我以为是许久没有走过的缘故，但那只是我的一种错觉。也许只是数个月之前走过的吧。成都变化的速度在加快，已是不争的事实。我曾在一篇文字里讨论过成都街巷的变化：

查查手头的几种资料，这里可看出成都街巷的几许变化，最早的是在一九○九年至一九一○年，由成都通俗报社印出、傅崇矩编撰的《成都通览》中，《成都之城内外街巷》条所记录：“成都省城内外街道，据警察之调查，凡五百一十六条。”此前，成都有多少街巷，从相关的记录看，应该比这个统计少一些。

此后的成都街巷数据变化很大。一九八六年出版的《成都城坊古迹考》城内城外九区段，共有干街二百二十九条，支街巷五百○五条，合计七百三十四条。这个时期的成都，还没重新进行规划。

一九九二年，吴世先主编的《成都城区街名通览》由成都出版社出版，其中的记录显示，一九九一年，成都市区完成地名补差，随后公布的街、路、巷、居民点共有一千二百○五条。从此时的地图看，二环路外面尚有许多空白地点，许多地方被称为居民点。居住人口还主要集中在一环路以内。

袁庭栋先生的《成都街巷志》出版于二○一○年，这本书图文并茂地展示了五百多条成都街巷。他说：“因为本书中除了少数几条新街新路之外，并没有收入在改革开放之后新出现的大量的成都新街巷，主要都是有选择地介绍建国以前就已经存在的、有一定文化内涵的老街巷。”

今天的成都有多少街巷，从百度地图和相关资料显示，成都城区（五城区）的街巷总数字超过了一千五百条。虽然随着城市的规划，一些街巷已消失掉了，但新的街区还在不断形成。现在，这个数字还在变化，随着一些区域的楼盘相继建成，道路的修建、命名也被提上日程。照这样的速度发展下去，相信成都的街巷还会增加许多。

在这些数据中，我们可以注意到，街巷在增加的同时，老旧街巷也在消失。而成都的边界也在无形中发生了诸多的变化。

晚清时，成都的城区尚只是在府河、南河以内，这才是成都的主要城区。如杜甫草堂、武侯祠、望江楼等处也都是城外。再看华西坝的变迁：一九一○年，美国、英国和加拿大三国的五个基督教会（浸礼会、公谊会、美以美会、英美会、圣公会）在成都“南门外二里许、锦江之滨、南台寺之西选择了据传为古‘中园’旧址的风景清幽之地”创建华西协合大学（当时的成都市民都称之为“五洋学堂”），以牙、医为主，文理兼收。其校园囊括从现今一环路到府南河边的全部地界，占地近千亩，号称华西坝（今校园只有原百分之十五），布局清晰宏伟，建筑中西合璧，风格独特。这也说明当时的成都城区不是很大。

那时，是以皇城为主、满城为辅的构造，城市的居住区、商品交易区也都有固定的场所。民国虽然短暂，成都还是初具规模，除了主城区之外，郊区也在逐步形成。这可从成都的城市区划变迁加以佐证：

一九二一年，成都县计划改为成都市，没有实行。第二年，成都、华阳两县合并为市，成立市政公所，县治保留。一九二八年，成都市正式建置，成都、华阳两县的城区部分合并为成都市，成、华两县只辖乡区，成都为省辖市。至一九五○年，成都市辖区调整为八个。一九五二年撤销成都县。一九五三年，成都辖区调整为五个：东城区、西城区、望江区、龙潭区和万年区。再后来，市区规划多次调整，一九九○年九月，成都的主城区才调整成今天的规模。城区面积由七十二平方公里扩大到五百○一点八平方公里。一九九九年，成都总规划面积三千二百六十平方公里。二○一五年，成都城区新规划中，城市“长大”四百九十三平方公里，面积为三千七百五十三平方公里。这与一九九九年相比，更显出城区扩大的速度加快。

成都与其他城市一样，是以环线建设的。但自从建城以来，成都的城区长期仅仅局限于内环居住，简言之，即以两河为界的居住空间。城市空间也多有变迁，比如兴修的楼阁池塘等景观，在不同的历史时期也有变化。至民国初年陆续向外扩展，一九四九年后逐渐有了新突破。成都东西干道蜀都大道、南北干道人民路的相继修通，使城市步入快速发展轨道，而这最快的增长速度是从一九八○年代开始的。内环之内无法满足居住的条件，就开发出了一环路。一九八六年完成改扩建工程，为双向四车道（无中央隔离带）、主辅分离。此时，成都城区逐渐在增大。二环路的东半环（火车北站到牛市口）于一九八六年与一环路同步通车。城市建设的步伐加快，让原本小城时代的成都不断突破。一九九○年五月七日，成都市干道建设指挥部召开新闻发布会，宣布：成都市有史以来最大的市政工程——过境（二环）路拉开建设序幕。

道路的逐一修建，即预示着居住区的变迁，当年成都最潮的小区——玉林小区，是引领成都时尚生活的，多年以后再走进去，就显得老旧了许多。一九九七年，我刚到成都时，从九眼桥至茶店子或双楠小区，觉得距离十分遥远，但以今天的态势看，也不过是一二十公里的距离吧。

随后，三环路修建，绕城高速修建，第二条绕城高速相继修建，成都的半径也在逐渐扩大。可对大多数居住在这座城里的人来说，是不是城市变大就解决了城市面临的种种问题？这当然没有一个最终答案。仅仅就交通而言，二环路快速交通的开通，城市地铁的运行，似乎减缓了交通堵塞的压力。但这个效果却未必显得明显，这当然不是城市的胜利——在城市各类设施无法跟得上的情况下，盲目发展城市，无异于是一种城市自杀的行为。

看似成都每天都在发生新的变化，这被专家认为是城市的胜利，是城市智慧的展现。但仔细思考过后，在城市化浪潮中，这样的快速发展，是不是就能让城市建设、生活一直保持这样的速度变迁？很显然不是这样的，城市规划、发展的规律一旦被打破，带来的后遗症就十分明显了。

当新的小区不断生长，城市的发展几乎与此匹配，这吸引的不仅是就业人群，也带动了房地产的增长。但房产的无限制增长，却未必是一件好事。比如房屋的空置率一直在增长，这看似城市繁荣的背后，所隐藏的危机并没有受到太多的重视。此外值得关注的一点是，城市生态在这种增长中遭遇破坏，因城市建设的需要，一些较小的河流加盖，成为“暗河”，也成为消失的风景。

城市最重要的是什么？不只是边界的变大或缩小，而是能不能带给居民更为舒适、便捷的生活方式。在这一点上，相对来说，倒是小城镇能让人体味到人情冷暖多一些。

这里不能不说天府新区的亮相。天府新区的规划于二○一○年开始，涉及成都高新区南区、双流区、龙泉驿区、新津县、简阳市，眉山市的彭山区、仁寿县等部分区县，规划面积一千五百七十八平方公里。四年之后，成为国家级新区。二○一六年五月，资阳市代管的县级简阳市改由成都市代管。这即意味着成都城区再一次拓展。

成都的边界在扩大的同时，也应引起相应的反思：城市是不是一味变大，就说明城市活力在增强？城市的胜利究竟表现在哪些方面？“宜居”这个词语在今天也变得含义复杂起来，这引起的是对生活质量的关注。比如雾霾锁城，如何破解难题？诸如此类的问题，也正在影响着成都的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