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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校长回到香山镇教办办公室后，立即叫来陈会计。

老校长：“陈会计，镇上再困难，干部们几个月没发工资，都从没拖欠过教师的工资，修大桥缺钱，向干部职工借钱，把我们教师除外。你说，我们该怎样做点表示？”

陈会计：“镇上已经做了优待教师的决定，我们不能再向教师开口借钱，而且教师都穷，开口也不解决问题。我看，教育局李股长来检查工作，还是把功夫下在李股长身上吧。”

老校长：“我就怕他不买账。”

陈会计：“老校长，你这个教办主任，在全县德高望重，全镇几十万普九硬件达标配套补助款，还有镇上维修校舍的垫支款，至今分文未拨，正好今天他们来复查验收，我们要钱是名正言顺啊。如果还不拨款，下个月教师的工资怎么办？”

老校长：“喂，这会儿李股长他们在干啥？”

陈会计：“这会儿，中学和小学的领导在陪他们打麻将。”

老校长：“发了底分没有？”

陈会计：“一人发了两百。”

老校长：“少了！你去再悄悄给李股长发一千。”

陈会计：“你去发啊。”

老校长：“李股长最计较接待规格，我要把章镇长候着，不然……”

陈会计：“唉！好吧。”

章明传答应了中午去“天晓得酒家”陪酒。快到中午时匆匆向天晓得酒家走去。

天晓得酒家，一片猜拳行令之声。

计生办主任、打狗办主任、教办陈会计，都在门口张望，见章明传走来一齐迎上去拉住章明传。

计生办主任：“镇长，可把你等来了！何县长问了你几次了！”

陈会计：“镇长，我们那里快散席了，先到我们那里去吧！”

打狗办主任：“镇长，市人大周副主任带队，你怠慢不得啊！”

章明传对计生办主任和陈会计说：“这样，你们先去把何县长和李股长稳住，我敬了市人大周副主任后马上就来。”

二人一脸的无奈：“唉！”

天晓得桃花轩雅室内，老校长正在宴请县教委检查团，几个校长作陪，每人面前摆了一包中华烟，酒柜上已经丢下几个五粮液空酒瓶。客人们都已喝得面红耳赤。

老校长对身边的胖子说：“李股长，为了普九教育硬件设施达标，镇政府东挪西借，想尽了一切办法。今天你们又复查了，你们该给我们的配套资金，请你高抬贵手，及时拨给我们吧……”

李股长：“等章镇长来了再说吧。”

陈会计走进桃花轩：“李股长，章镇长来了，他敬了市上的领导马上过来。”

老校长：“好，李股长，你这会儿给我交个底吧。我得给章镇长一个交代啊。”

李股长：“配套补助款嘛，按理说该拨，只是现在教委……”

老校长：“这……李股长，请你看在我们两个中学同学的份上，看在我们两个当年一起当民办教师，一起打烂仗的份上……”

众客起哄：“啊！老校长跟李股长是患难朋友呀？”

“你们患难之交难得一聚，怎么不单独整几杯啊？”

“来！换大杯子！”

“满上！满上！”

众人用水杯满上酒，放在二人面前。

老校长：“各位领导，原谅我，我这高血压……”

李股长：“老兄，莫推！我还不知道你的海量，我们两个当年喝红苕干酒数盐煮豌豆时，是用的土巴碗喝啊。”

老校长：“那是老皇历了。”

陈会计：“李股长，老校长严重高血压，几年没喝酒了。”

李股长：“老兄，现在能不能喝我不知道。这样吧，你不是要拨款吗？教委本来资金紧张，看在我两个的交情上，今天，我即使回去挨批评，都自作主张。只要老兄跟我喝几杯，用这个水杯子喝，喝一杯就拨两万，桌子上兑现，怎么样？”

陪同的校长：“好，喝两杯拨四万！老校长，我们帮你喝。”

李股长：“不行，就我跟他一对一。”

老校长：“李股长，这……”

客人：“老校长，李股长的这个人情大啊，你要是喝个七八杯呀，你们香山镇的补助款就拨到大半了啊。”

陈会计：“李股长，老校长确实不能喝。我代他行不行？”

李股长：“陈会计，我跟你喝了几杯了。今天到你们香山镇来，你们镇长瞧不起我这小股长，老朋友也不给面子，算了，今天这酒不喝了！”

老校长：“李股长，这……”

陈会计：“李股长，不是这意思，镇长马上来。我再去叫。”走出桃花轩。

老校长脑海里闪现着会议室的一幕：

章明传：“同志们，这规划图上溅的是唐书记的鲜血呀！我们也是共产党员呀！修不起大桥，我们对得起唐书记吗？对得起香山镇的老百姓吗……”

陈会计旋即回来：“李股长，还稍等一下，何县长在给章镇长说话。”

李股长站起来：“那就别等了哇……”

陈会计：“老校长，这……”

章明传那“我们也是共产党员”的声音在老校长耳旁回响，他忽地站起来：“好，话也说到这个份上了。李股长，你说话算数？”

李股长不屑地：“哼哼。”

客人：“李股长从来说一不二。”

老校长：“李股长，那我今天为你破例，舍了老命陪你。来！每人先倒五杯！”

众人喝彩斟酒：“好！这才叫老朋友嘛！”

老校长高举杯子：“第一杯，干！”一饮而尽。

李股长：“好，干！”

众客：“好，两万！”

老校长：“第二杯，干！”

李股长：“干！”

众客：“好，四万！”

老校长：“第，第，第三杯……”

陈会计拉着老校长：“老校长，你，你不能喝了，不能喝了！”

老校长眼前天旋地转，但章明传那“我们也是共产党员”的呐喊，仍是那样强烈，那样震撼，他甩开陈会计：“三，三杯，第、第三杯，干！”

李股长：“哈哈哈，老兄，我就晓得你藏量，想后发制人。好，痛快，干！”

众客人又是一片喝彩：“好，六万，再来，再来！”

一客人：“李股长，六万了啊！”

李股长：“怕什么，我的权力是批十万！再来！”

老校长站立不稳，仍顽强地举起酒杯：“第，第，第四……四杯，干，干，干……”酒杯举到唇边，两腿一软，倒在桌下。

李股长：“哈哈哈，老兄，来呀！来呀！你……”

客人：“这一杯不算数，不算数……”

陈会计惊呼：“老校长！老校长……”

章明传冲进来：“陈会计，老校长怎么啦？怎么啦？”

陈会计：“李股长要老校长陪他喝一杯酒，他拨两万，老校长就……”

章明传大恕：“什么？姓李的，你等着！”对众：“快送医院，立即送医院抢救！”

陪同的校长：“李股长，你欺人太甚，今天，你这股长是当到头了，老校长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全县的校长要撕你的皮。”说罢，追着老校长而去。

香山镇医院急诊室。老校长吊着输液瓶半睡半醒着。陈会计和几个教师守在病床前。

章明传提着水果走进来。

章明传：“陈会计，老校长好些了吗？”

陈会计：“幸亏及时送到医院来，及时灌了肠，这会儿好多了。”

老校长：“啊，是明传吗？”

章明传：“嗯，老校长，好些了吗？”

老校长：“没，没事了，就是头昏得很。死不了啦。”

章明传：“唉，老校长，都怪我这个当学生的无能，连累老校长受这么大的罪，要是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向师母交代啊。”

老校长：“明传，你说哪里去啦。我的学生中，比你官做得大的那么多。就你呀，让我感到骄傲，才值得我老头子去拼命。陈会计，那三杯酒钱拨到了吗？该拨六万啊。”

陈会计：“拨到了，十八万多全拨了！这是支票。”把支票递给老校长。

老校长：“明传，拿去救急吧，我这个当老师的就只能尽这么点力了。”

章明传热泪盈眶，扑通一声跪在床前：“老校长，学生惭愧啊！”

老校长：“别说了，快，快去办你的正事吧。”

教师们：“镇长，这件事就这样算了吗？”

“对，都是那个李股长。”

“是啊，他一个小股长，谁给他那样大的权力？该拨给我们的钱，他凭啥扣住不拨？要这样来卡我们？”

“今天要是出了人命，非敲他的沙罐不可。”

“这件事这么典型，不能便宜了他，我们告他。”

“对，我们都是老校长的学生，非为老校长出一口恶气不可！”

老校长：“唉，这类事情不新鲜了，引不起上头的重视，告也白告。”

章明传：“老校长放心，我们已经向县纪委反映了，县纪委决定立即对他采取组织措施。”

众人：“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