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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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毕西被泡泡糖点醒,走出泡泡糖办公室,立即拨通财政所的电话:“喂,钱所长吗,请你带上那份年终要钱的报告,到渡口。”

毕西说罢电话,走下楼来,立即启动了停在楼下的摩托车,朝渡口驰去,半道上见钱所长匆匆赶来。

毕西:“章镇长要钱那份报告带来了吗?”

钱所长:“带来了。”

毕西:“上车,跟我进城。”

钱所长:“毕书记,章镇长着急筹工资,一天找我不下十次。我没请假,他找不到人要骂人。”

毕西:“我是副书记,我负责。”

钱所长:“进城干啥啊,钱都没带。”

毕西:“要钱,记住,这是绝密行动,不需要带钱。”

钱所长一听要钱,顿时没了信心:“唉,算了吧?县财政局年终铲锅巴,章镇长拜年、请客花了三千块,一分钱没得到,再去也是白跑啊!”

毕西:“铲不着锅巴,跟我去舔盘子。”

钱所长:“什么,舔盘子?!”

毕西:“是呀,舔盘子,就是去要今年县财政大宴最后的残汤剩水。说不定有油。”

钱所长老道地:“毕书记,都啥时候了啊,财政局人都找不到了。”

毕西:“直接找冷大脑壳要。老子反正豁出去了,硬要。”

钱所长:“找冷县长,行吗?”

毕西:“不行怎么办?大家辛辛苦苦干一年,大过年拿不到工资。现在就是把章明传逼死,他也找不到钱啊。”

钱所长:“冷县长不会在办公室吧?”

毕西也老道地:“你晓得个屁,这几天他不在办公室怎么收礼?啰唆什么,上车啊。”

钱所长只好跨上摩托。

县城里过年的气氛更浓。毕西无心看热闹,也怕碰上熟人纠缠,把头盔压得很低,直朝县政府驰去。他们先在一个药店门口刹了车,对钱所长道:“下车,去给我买一张伤湿止痛膏来。”

二人来到县政府办公大楼。大楼里送礼的人们进进出出。干部们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上上下下。

毕西和钱所长来到副县长办公室外。毕西把那一块伤湿膏先在墙上擦脏,然后歪贴在光光的额头上。

钱所长很不解:“毕书记,你这是……”

毕西示意噤声:“你在门外等我。”然后重重地敲门。

副县长办公室里。冷县长慌忙把两个厚厚的信封往抽屉里放,放不下,立即用报纸盖住。两个送礼人立即知趣地起身握手告辞。

冷县长开门送那两个送礼的人出门,看见毕西当门而立,热情握手:“啊,是毕老弟,请进,请进。”

毕西冷着脸走进副县长办公室后,冷县长随手关门。

冷县长一边倒水,眼睛下意识地盯着毕西手中的公文包:“老弟从成都回来后,我一直没来看过你,难得你们还没忘记我。”

毕西坐在沙发上抽烟一言不发。

冷县长关切地:“啊,老弟的额头怎么啦?”

毕西:“撤庙子,伤的。”

冷县长:“撤庙子干啥?你不信神了吗?”

毕西:“曾经很信神,现在改信鬼了。菩萨光吃刀头不显灵,把庙子给他掀毬了。他倒地时想亲我的额头,就留下记号了。”

冷县长明显听出抱怨:“光吃刀头不显灵?哈哈哈,老弟呀,你话中有话,我晓得我欠你的人情多。农民春天播种,也要等到秋天才能收获。不要性急嘛。你托我的事,不是我不努力,我提过多次了,但是唐立行在养伤,组织上一时不好对他做安排。这事就……”他等待着毕西的感谢之辞。

毕西仍然冷着脸,最后慢条斯理地从公文包里拿出一个信封送到冷县长桌前。

冷县长起身双手接住:“你就不必了嘛。”信封的分量使他脸上的热情立即冷了下来,随手把信封放在一边。

毕西:“冷县长,请你拆开信封看看吧。”

冷县长:“不看了,长短都是棍,大小都是情嘛。理解,理解。”

毕西:“冷县长,那不是钱,是……”

冷县长:“啊,是……存单?”兴奋立即又浮现在脸上,“这,不妥吧。”拆开信封,拿出来的是一份要钱的报告,愣了一下,“哈哈,毕老弟,开的啥玩笑啊,这种时候……时候了……”

毕西:“应该是送礼的时候。”

冷县长:“不,我是说今年财政的锅巴都铲完了。”

毕西:“冷县长贵人事多,分锅巴的时候忘记了我们。”

冷县长:“正是由于没忘记你,才没给你们分。”

毕西装糊涂地问:“没忘记我,不懂你的意思。”

冷县长教训的口吻道:“章明传不是很能干吗?大桥都修得起,可是年终了,干部连工资都拿不到,还想坐上那把交椅吗?其他谁最合适,这不是为你的下一步做打算吗?”

毕西作恍然大悟状:“啊,谢谢你的好意,章明传真不懂事,修大桥也不给冷县长面子。”

冷县长:“给我面子的人多啊。”

毕西绵里藏针地:“对,庙子越大,磕头的人越多。”

冷县长:“不对,要显灵的菩萨才有人磕头。”

毕西:“这样看来,今天你这个菩萨要显灵,不会让我空手而归了。冷县长,请签字吧。”

冷县长感到毕西反常:“这……老弟,你今天是怎么啦?刚才我不是把情况都给你说了,道理也给你讲了吗?”

毕西假意摸着伤湿膏:“哎哟……”

有人敲门,毕西捂着头拉开一道门缝,门外站着几个提公文包的人。

毕西大声地:“啊,哥们儿,是你们呀,冷县长说很对不起,他这会儿正接待重要客人,请你们下午两点来。”说完重重地关上了门。

冷县长气得七窍生烟,在屋里踱着。

毕西:“冷县长放心,那几个都是磕长头的,虔诚得很,下午准来。老领导,请抽支烟,息息火。”

冷县长推掉毕西敬的烟。毕西拣起烟,夸张地揩着烟嘴:“啊,我的烟不好。”自己点燃,悠然地吸着。

冷县长:“毕西,你!今天你是诚心来拆庙的!”

毕西:“不!老领导啊,这几天香火这么好,我会做那种缺德事吗?我只是来,来给你修修地震报警器,怕、怕如果地震了……”

冷县长:“地震有报警器吗,胡说八道!”

毕西一阵哈哈大笑:“哈哈哈,我胡说八道了,我胡说八道了,就算没说吧。”

冷县长见毕西笑得古怪,喃喃地:“地震?报警器?”突然有悟,“你!你想威胁我,要挟我!”

毕西不屑地:“老领导,我是啥样的人,你还不知道吗?我这是威胁你吗?真是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跟你没什么可说的了。”站起来拿上公文包欲走。

冷县长知道毕西战友多,特殊朋友多,信息灵通,不由得心虚了:“等等。你,你是不是听到了什么?”

毕西微笑着,淡淡地:“没听到什么,那天去算命,算命子给我说:身后有余忘缩手,早揩屁股可减灾。”说罢,向门口走去。

冷县长:“早揩屁股,减灾,你……转来。”

毕西回头,冷县长赶快拿起了签字笔表示屈服。

毕西递上了那份报告:“那就太感谢老领导了。”

冷县长:“不能明说吗?”

毕西接过签好字的报告看了看:“冷县长,放心吧,我没有你想象的觉悟那么高,决不会做落井下石的事的。”

冷县长:“你!什么意思?”

毕西掀开报纸,拿起一个沉甸甸的信封:“过年都要洗澡除尘,这几天,你这办公室这种灰尘太重了,像牛魔王那种人拉的屎都还臭气熏人。老领导,早点做卫生吧。”

报警的话已经很明白了,冷县长顿时直冒冷汗,下意识地用手压压信封,呆住了。

毕西拉开门,钱所长进来:“嘿嘿,打扰冷县长了。”

毕西举着签好的报告递给钱所长:“嗨呀,我说钱所长啊,你看,我们的冷县长,不愧是乡镇干部出身,最了解乡镇干部的艰难。我们连年都没给冷县长拜,冷县长工作这么忙,县财政这么困难,还主动关心大家。这么清正廉洁的好领导,现在不多了啊。”

钱所长看着报告:“对对对,我们香山镇的老百姓呀,都说冷县长是好领导啊。”

毕西拨通一个电话:“啊,财政局李局长吗?你好,冷县长找你……”

冷县长莫名其妙地看着毕西。

毕西对着钱所长:“你看,冷县长想得多周到,还要亲自给李局长打招呼,今天上午一定把钱拨到手。”把电话交给冷县长。

冷县长木木地接过电话:“对,香山镇的款立即办!特事特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