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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夜风雪，章明传辗转反侧，难以入睡。满眼闪现的都是干部们期待发工资的目光，都是桥梁公司陈经理催款时那无可奈何、很难为情的表情。

章明传知道，自己纵是浑身是铁，也打不了几颗钉。临难受命，接任这半年多来，那么困难，那么艰苦，做了那么多群众称道的实事摆着。每当任务下达，无论多么急难险重，同志们都跟他一样拼命完成。特别是桥梁公司的陈经理，为了帮他们圆香山大梦，冒着多么大的风险，担着多么大的干系，让他在工人面前受了多少责备和委屈。要过年了，却没法兑现他们的工资和拨款，这太对不起他们了。

章明传冷静地把所有能找钱的办法重新梳理了一遍，甚至包括违纪的办法。他也知道找钱必须找有钱人。他第一个想到的便是白莲，可他偏偏跟白莲又是那层关系，而且现在白莲又回海南去了，即使在香山，也无法开口。至于在香山施工的老板，他一个也不熟，这些人跟政府又没有直接的业务牵连，也无从向他们开口。虽然他多次催促钱所长去信用社贷款，明知不可能，那只不过搪塞之词而矣。

章明传能想的最后办法就是违纪。毕西争取来的十万救灾款还冻结在账上没用，如果能拿出来也能救急。挪用救灾款的违纪后果他很清楚，不保纱帽事小，甚至可能不保党籍和工职。如果丢掉这些，唐书记的委托和自己为之奋斗的一切，都将成为一句空话。这个违纪成本太高，而且即使他愿意违纪也办不到。救灾款是杜中德管着的，且不说不愿意跟才和好不久的杜中德闹翻，即使他不顾一切，杜中德是个原则性极强的老头，他也用不上这笔钱。

章明传一直想不出用什么办法去应对那些盼发工资的干部。他怕回镇政府，但是丑媳妇必须见公婆的，这样的时候他又不能不去上班，他直挨到半晌午了才回到办公室。

由于雪太大，大多数干部都关在办公室里烤火。干部们都巴不得立即领到工资，一见镇长回来，都拥到他办公室来听好消息。

“章镇长，要到钱了吗？”

“章镇长，好久给我们发工资呀？”

“章镇长，今年县上规定的是多高的奖金呀？”

“先把工资发给我们吧。”

章明传一脸的无奈，不知怎么回答，这时慰问桥梁公司的杜中德和钱所长回来了。

杜中德立即递上烟，急切地：“老章，大家总算把你盼回来了，你亲自出马，不会白跑吧，要到钱了吗？”

章明传惭愧摇着头，叹了一口气：“唉，每年这几天，都是各乡镇进城给领导拜年，去送钱。别人都以为我是去拜年的，空着一双手，好难为情。怎么要得到钱啊？”

干部们：“没要到钱，这个春节怎么过啊？不到十天就过年了，大家都等着你弄钱回来发工资，送回家办年货啊……”

焦点：“今天上午，几个办事处都打电话来催问工资。有的办事处要到镇上来坐等，都被我挡回去了。他们都在等你的消息啊。”

撤乡建镇后，原来各乡设办事处，方便管辖原来所属乡内的工作。镇干部中大多数人都分散在办事处，如果都来坐等工资，那就出大事了。

章明传：“你告诉他们，千万别到镇上来，款到后立即通知他们。”

焦点：“好吧。”

章明传：“钱所长，你那里筹钱情况怎么样？”

焦点：“你那天临走时说了，第一要保大桥施工，给桥梁公司凑了点工钱刚才送去。我们啥办法都想尽了，教师的工资还差起好多啊。”

章明传：“我叫你去找信用社贷款的事，办得怎么样了？”

焦点：“信用社主任早就躲得无影无踪了。”

章明传：“这，这，毕书记呢？”

焦点总是忘记不了对毕西的怨气：“这几天筹备修街房的不少，找他的人多。可能被谁家请去喝酒去了吧，得意完了啊。”

章明传：“焦秘书，你怎么这样说。你通知大家，下午开年终总结会。另外，杜镇长和钱所长，你们还是尽快想一下办法找钱吧。”

章明传不敢在办公室久留，说完走出了办公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