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妇联张主任和老校长，代表香山镇的干部和群众，专程到成都看望唐立行。他们见毕西不在病房看护病人，口中对毕西都颇有微词。唐立行一再解释，十多天来毕书记一直守在病房，今天一直等我输完液，才被他在成都的战友们接走的。

唐立行正解释的时候，丁老板等人提着水果及各种营养品走了进来。“请问，这是香山镇唐立行书记的病房吗？”

张主任：“是呀，请问你们是——”

丁老板：“太好了，我们是老乡，也是毕书记当年在部队的老部下，现在在成都混饭吃。今天听毕书记说唐书记是好官，我们是来看望唐书记的。”

唐立行一听说毕西的老部下来看望他，连说：“这怎么要得啊？”

丁老板等众都说：“唐书记，有啥要不得，亲不亲，故乡人啊。”

“像唐书记这样的好领导，人人都很敬重的。”

“唐书记，你要安心养病啊。”

“唐书记，我们在成都的老乡多，有啥子事打个招呼就行了。”

“对，毕书记那里有我们的电话。”

张主任和老校长：“我们香山镇的干部和群众，也感谢你们对唐书记的爱戴和关心。”

唐立行问：“啊，毕书记呢，他不是说今天出去与你们这些老战友聚会吗？”

丁老板解释道：“今天下午，我们杨总专门陪他吃茶，跟他商谈重要事情。”

唐立行：“哪个杨总呀！”

丁老板：“明天集团杨总啊。”

唐立行吃惊地：“什么，明天集团杨总，专门请毕书记吃茶！”

丁老板：“是呀，我们的老连长是杨总的表叔，杨总落难时，他还帮助过杨总哩。”

唐立行：“啊！原来是这样。”

唐立行并不认识这些人和杨总，他们说是从毕西那里知道了唐立行的人品，一齐来看望老乡。这种浓烈的乡情，使客居省城治病的唐立行心里热乎乎的。

客人们同时还给毕西带来一大捆当代国内外走红作家的小说，和一捆近期出刊的大型文学期刊，另外还有一部崭新的手提电脑。

丁老板：“唐书记，毕书记要的书和杂志，我们给他捎来了。你养病吧，我们不打扰你休息了。”

唐立行：“好，谢谢大家了。张主任，请你帮我送送老乡们吧。”

其实真正的大老板，并没有人们所想象的那么张扬和不可一世。杨总的业务做得很大，在成都实业界是屈指可数的人物。喝酒时说下午要陪毕西吃茶，毕西只当是酒席上对他这个老乡说的客套话。没想到杨总下午果然丢下所有事情，来陪他吃了一下午茶。

过去人们常说“与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毕西本身就是个脑瓜很灵活的人，他们吹牛的范围很广，海阔天空之后，他才知道这些年自己多么闭塞，多么迟钝，多么落伍。朋友们的恭维和杨总对他的看重，使他重新认识了自己，真后悔这些年白活了人，窝在小县城里，在那千军万马拥挤的官场独木桥上提心吊胆，真他妈的笨蛋！

杨总也熟悉香山镇，他通过省上的专家朋友，对香河电站项目关注很久了，只是一直没有合适的人来为他实施这个事情。今天见到了毕西，他知道毕西是个大能人，现在又是香山镇的党委副书记，便打起毕西的主意来。下午天南地北地聊天之后，杨总就集中了解香山镇现在的情况，并且具体询问了镇政府对香河电站的打算。

毕西一眼就看出了杨总有投资电站的意向，于是便详细介绍了情况，热情欢迎杨总到香山镇投资。

杨总当即表态：“我来投资可以，除非表叔亲自来为我主持这个项目。我给你的年薪不会低于二十万。”

那时二十万可是个天文数字，毕西不相信自己的耳朵：“杨总，二十万，你是开玩笑吧？”

杨总道：“我能跟表叔开玩笑吗？”

毕西：“可我对水电一窍不通，不是这方面的专家啊。”

杨总：“可你是个通天彻地的杂家，是一个管理专家的专家。专家好找，能独当一面的杂家难求。”

毕西：“对，专家好找，我先给你介绍一个专家，我们县水电局的退休老局长汪局长。”

杨总：“这个人我知道，‘文革’前毕业的老牌大学生，水电专家，人品也不错。省水电厅有几个朋友都尊他为师父啊。”

毕西：“是啊，他对香河县贡献很大，当了多年水电局局长，带出过不少人才，在地方上威信很高啊，身体也还健朗，你请他不是更好吗？”

杨总：“表叔，我更需要的是管理专家的专家，更看重的表叔你通天彻地的本事。”

毕西长长地叹了一口气道：“感谢杨总对我的高看，给我这么好的差事，可是我现在身不由己啊。”

毕西只好说了自己现在的处境和为难。

毕西本来打算在官场中尽快再升一级，现在看来很难了。好在前不久传出一条干部分流离岗的新政策：年龄五十以上，工龄三十年以上的干部，可以申请分流离岗待退，行政级别相应提升一级。不少地市已经执行了。只是香河县所在市还没出台实施文件，据可靠渠道的消息要等到明年。毕西想等到明年分流离岗，哪怕头上加了个（享受副县级待遇）的括弧，名声也要好听些，到那时再出来混也不迟。

杨总想了一阵，最后提了个折中方案，让毕西现在先暗中给他做香河电站兼职总经理，月薪一万，由他组织工作团队。像汪局长这样的人，就可以立即进入他的团队，做项目前期地方上的准备工作。

毕西推辞了一阵，最后半推半就地接受了杨总的建议。答应暗中牵头，准备工作中目前要出头露面的事，请汪局长出面。

杨总道：“只是不知道汪局长肯不肯出山。”

毕西道：“杨总知道表叔家里过去很穷，这辈子书读得少，才影响了在部队的发展。没文化的人最敬重的就是读书人了。跟汪局长算得上忘年交。更何况修香河电站，就是他提出的，所有论证和准备工作，都是他做的。他在任上没完成这件事，一直是他的遗憾。只要我请他，一个电话就能搞定。”

杨总连说：“好，好！这就是表叔你这个杂家的长处和价值，请汪局长立即来成都，我们再仔细商量。”

毕西立即拨通了汪局长的电话，请汪局长到成都一聚，汪局长答应得很爽快：“明天就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