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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红在镇外牌坊侧边辣椒地里，艰难地拔着辣椒秆。她已经累得满头是汗，不时揉揉她那条不争气的残腿，望着小镇方向，始终不见章明传出现。这时幺吵吵和五百元却扛着锄头来了。

幺吵吵喊：“李红，你坐下休息，我们帮你拔。”

她们地挨着地，两个女人都是热心人，也不吝惜力气，说着就帮李红拔起辣椒秆来。

李红连声道：“使不得，使不得，怎么好劳驾你们啊。”

五百元：“李红姐，看你说的，左邻右舍的，你帮我们那么大的忙。我们还没来感谢你哩。”

李红关切地：“感谢个啥？你们的辣椒都卖完了吗？”

幺吵吵：“都卖完了。要不是你的面子，猴主任敢给我们帮忙呀？”

五百元：“就是，我们那么多辣椒卖不脱，损失就惨啦。”

李红受了三爷点化，就要帮着熊三爷把戏演像，故意说：“呃，这事可别让三爷知道了啊。”

幺吵吵：“他不是出去考察去了吗？”

五百元：“对，李红姐放心，这件事只有你跟猴主任知道。主意又是你出的，就是他知道了，他还敢把你怎么样？”

李红：“他老人家虽然不会把我怎么样，他在街一村从来都是说一不二的，我这总算坏了他老人家的规矩，虽然帮了你们的忙，却对不起他啊。”

幺吵吵难为情地：“让你为难，我们晓得欠了你的大人情啊。”

李红：“说啥欠人情啊，猴主任没赚你们的黑心钱吧？”

幺吵吵：“没有，猴主任心不黑。你打的招呼他能不听？一斤才赚一毛钱，我们得的都还比原来卖收购站的价钱高。那一点点钱也该人家赚嘛。”

五百元：“李红姐，你跟白莲是好朋友，她在外面发了，这回回来一定给了你一大坨吧。”

李红：“白莲倒大方，给了我们不少，我们都没要。”

说起白莲，幺吵吵心中就有气。在外面发了大财回老家，走到院坝边了，连老邻居都不看望一下。知道者，说白莲不懂规矩，不知道者，会说她幺吵吵得罪过老邻居，让她在五百元面前很丢面子。这次卖辣椒熊三爷跟她过不去，还不是因为白莲要扩建学校引起的。白莲回来对李红构成了极大的威胁，现在是她们讨好李红的时候，因此便很自然地傍着李红说：“对，穷得新鲜，饿得干净，李红不是那种没志气的人。”

五百元：“李红姐，你跟白莲那么好，她要给你么，你就拿倒嘛。”

李红：“她挣钱也辛苦，我要她的钱干啥？”

幺吵吵：“李红，你这话就说错了，白莲挣钱辛苦，舍得拿那么多钱出来修学校？”

五百元：“就是，我看她的钱呀，肯定来得松活。”

说女人的钱来得松活，那意思就是挣了不干净的钱，李红无论从哪个角度都该维护白莲：“你们莫乱说啊，白莲的为人我晓得。”

幺吵吵哈哈笑道：“李红哩，漂亮的女人跑南方，难说啊。你没听说吗，而今是男人有了钱就变坏，女人变坏了就有钱啊！”

李红默然，她很信奉这句话，也因此把章明传的钱管得很紧。

她们拔完了辣椒秆，又拿起锄头挖地。

李红过意不去：“这地你们就不挖了，明传说他来挖。”

幺吵吵：“镇长辛苦啊，别等他了。他在陪白莲转河滩。”

李红一惊：“啊！他陪白莲转河滩？”

幺吵吵：“是呀，他叫我把锄头给你带来。”

五百元赶紧帮腔：“李红姐，从大河滩到香山嘴，够转啊。一时来不了的。我们帮你，一会儿就挖完了。”

三个女人手忙嘴不闲，说着女人之间的贴己话。李红的脸色已经阴沉下来。

幺吵吵：“李红，虽说你跟白莲是老朋友，还是防倒点啊。”

李红掩饰地：“防啥，青天白日的，陪老朋友转转河滩，有啥奇怪的？”

幺吵吵：“哟，李红呀，男人都是馋嘴猫啊！”

李红心里不是滋味，但不能显得那样小气，故作轻松地：“你们糍粑哥是馋嘴猫还差不多，我们章明传呀，就只有这一点叫人放心。他那样儿，哪个女人瞧得起他，要是他偷得到婆娘呀，我给他发奖金。”

幺吵吵：“对对对，会想。人家都说，只要不荒包产田，不管男人外头馋嘛。”

“哈哈哈……”

两个长舌妇人，只管按她们的恩怨和见识想事情和看事情，说这些话时未必就怀着恶意，也不知道那些话会产生多么严重的后果，因为她们本来就没把那当成好不得了的事。可是她们却不知道这对李红来说，每一句话都如一把尖刀，戳到了她那根最敏感的神经上。

李红苦涩地笑着，脸上罩满阴云，不时紧张地朝河滩上张望着。

夕阳下，河滩上，一片迷蒙的芦荡。远处，一片迷蒙的群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