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香山梦
1.2.19.1 1
1

熊三爷办事,一向是说干就干,雷厉风行。他回去后很快就落实了收购场地,组织好了收购人员。村会计兼治安主任猴主任,负责辣椒收购的具体工作。猴主任虽然一只手有残疾,但办起事来,十分麻利,立即制作了辣椒收购的海报。

街口围着一堆人在看海报,幺吵吵提着菜篮子凑了过去。

猴主任提着糨糊,拿着一叠海报,从人丛中挤出来:“幺嫂,你早啊,你也来看海报?”

幺吵吵:“哟,猴主任,你拿的啥呀?”

猴主任:“海报。”

幺吵吵戏谑地:“哈哈哈,海报,你贴的啥海报啊?猴主任成天都在练猴拳,是功夫练到家了,要演猴戏了吧。”

猴主任:“去去去,幺嫂又取笑人。我贴的是收购辣椒的海报,你快回去准备辣椒吧,价格比收购站的还高。”

幺吵吵:“你是拿我开心啊,哪有这样的好事啊?”

猴主任:“哄你都是龟儿子。是白莲姐给我们找的销路。不信你看海报。”说着指了指海报。

幺吵吵看海报:“啊,真的哩,好久开始收购啊。”

猴主任:“上面写得有时间地点,今天只收样品。”

任水妹和摄像的小伙子诚心采访白莲,吃了闭门羹不说,还受了一肚子的气,但是又实在舍不得这个好新闻,只好去采访群众。刚好贴出了收购辣椒的海报,群众反映很热烈,便把摄像机对准了群众。看海报的人群一下围住了她们,七嘴八舌议论开了。

“莫想到盘丝洞几个嘻嘻哈哈的女子,能干成这么大的事!”

“是啊,更想不到是白莲在后面掌教。”

“大家都盼着辣椒出钱。白莲这回做了大好事啊。”

“她要是早几天回来么,唐书记也不会受那么重的伤嘛。”

“人啦,好心就有好报。每年清明节上坟,大家都要到白莲的坟上烧几张纸。这不……”

任水妹很诧异:“你们说什么,到她坟上去烧纸?别人活得好好的,你们不是诅咒别人吗?”

幺吵吵:“谁不晓得呀,她都死了十多年了。前天晚上回来呀,可把我们吓惨了。”

任水妹大吃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幺吵吵:“你们外乡人不知道,说来话长啊!”

任水妹把幺吵吵拉到一边:“大嫂,请你给我讲讲。”

幺吵吵:“这……我说不来啥啊”说罢转身要走。

任水妹哪里肯放,硬把幺吵吵拉到一边,把白莲的情况说了个大概,才走脱。

幺吵吵回到家里,落地糍粑一边往背篓里装东西,一边骂道:“你龟儿婆娘,去会野男人去了吗?这半天才回来。”

“糍粑,你龟儿今天吃火药了呀?我还没审问你,你到审问我了?”

“我又没做亏心事,你审问我啥?”

幺吵吵仿佛已经拿住了落地糍粑的把柄:“哼,你还鸭子下汤锅,嘴巴硬。糍粑,你今天非给我说清楚不可,三爷喊你跟五百元去说啥?你成天贼眉贼眼盯住五百元胸口子上挺起那两坨泡子肉流口水,是不是又跟她做出了见不得人的事,让三爷逮着了,今天把你们两个弄去理抹交代啊?”

五百元本名黄秀玉,跟幺吵吵是邻居。黄秀玉人虽然漂亮,但娘家很穷,又没文化。火哑巴接不到女人,又是个独丁儿子,他父亲怕断了香火,东挪西借,凑了五百元钱作彩礼,把黄秀玉娶过门来当儿媳妇。那时五百元可是个天大的数目,这新闻很快传遍十乡八里,五百元这个浑名儿就代替了黄秀玉。现在要不看身份证,几乎没人知道她的本名了。

五百元才嫁给火哑巴时又黄又瘦。火哑巴是做豆花的,街上的人都说五百元豆渣吃得多,营养好。五百元几年后就长得又白又嫩,脸蛋上总像贴着两瓣瓣鲜荷花,特别是那对高挺的乳峰一步一颤,颤得男人们心荡神摇,想入非非。落地糍粑也曾经打过他这位邻居的主意,让五百元给幺吵吵告了状,要她把自己的男人管紧点,少在外头当馋嘴猫。

幺吵吵不相信五百元那个骚样儿不偷人,怕是在给她撒烟幕,自然而然就对落地糍粑很不放心。后来幺吵吵想,要拴住男人必须自己也像五百元那样有实力,就向五百元要豆渣吃。豆渣是最不值钱的猪食,她要多少五百元就给多少,但是不管她吃多少豆渣都不起作用。脸皮还是那样黄,胸口始终鼓不起来。落地糍粑一听到隔壁有响动,目光就不自觉地向隔壁看,幺吵吵也就对男人的疑心更重。审问男人和应付审问,就成了这两口子家庭生活中的主要节目。

糍粑点燃一根烟:“老子的肠儿还没吃那么胀。一个幺吵吵都用不完,哪里还有骚劲去伙五百元哟。”

幺吵吵:“那为啥熊三爷偏叫你和她去呢?”

糍粑:“叫我们两家人搬家。”

幺吵吵:“搬家?说得怪,为啥要我们搬家?”

糍粑:“我们两家的地基要来扩建学校。”

幺吵吵:“扩建学校,钱从哪里来,他熊三老汉不是说起来香嘴!”

糍粑:“白莲出钱!”

幺吵吵:“白莲出钱?她哪来那么多钱?不搬!”

糍粑:“啷个不搬?龟儿傻婆娘,不搬未必然一辈子住这烂房子。”

幺吵吵:“往哪里搬呀,要我们搬,总还得有个条件噻?”

糍粑:“他们的条件,是在新修的三十米大街上,按我们的房子面积,还一座带店面的小洋楼。竹木果树按十年收入折价,一次付清。”

幺吵吵:“哟,这么好呀,那就赶快答应吧!”

糍粑不屑地:“答应个屁,你跟五百元那龟儿婆娘一个样,甩一根骨头给你,含起就跑。”

幺吵吵:“这么好了你还不干呀,你是不是想敲他一棒棒?”

糍粑老谋深算地愣了幺吵吵一眼:“你晓得个屁,白莲在外头发了洋财,有的是钱,不敲白不敲。”

幺吵吵:“对,就是该敲她一棒!昨天她跟三老汉到学校来,过去对她那么好,招呼都不过来打一个。那你……”

糍粑:“这些事情,男人在外面要懂道理,讲觉悟,支持教育事业的光面子话要说。讨价还价,你们女人才是挡箭牌。老子在人面前一辈子装粑耳朵,还不是为了占点小便宜。我推说回家跟你商量,你就不晓得漫天要价呀!”

幺吵吵:“嘿嘿,你呀,硬是个落地糍粑,落在地上,灰都要粘一层跑。”

糍粑:“老子不占便宜,你龟儿婆娘去喝西北风。”

幺吵吵:“就你能干,那么会占便宜,啷个还是穷得这样叮当响哇?呃,万一五百元……”

糍粑:“五百元比你心眼活得多……”

幺吵吵又吃醋了:“我不如她,你去跟她过。”

糍粑:“你看,你又来了。这个时候给你说正经事。五百元听我说要回家跟你商量,就赶紧说她也做不了主,要回去跟她的男人火哑巴商量。火哑巴晓得个屁。一会儿肯定她要来找我们商量。你就跟她统一一下口径嘛。”

幺吵吵:“你跟她商量了就是嘛。”

糍粑:“我跟她商量,你又要说我跟她扯不清。这些事情,要是出了岔子,推说是你们两个婆娘家商量的,哪个会把你们婆娘家怎么样?你没看见我在收拾东西了呀,这几天我去赶几天跑跑场,躲得远远的。到时候有啥事出来,要收摊子么,有个退路嘛。”

幺吵吵:“那你说啷个弄?”

糍粑:“按旧房面积换新房,不添钱,竹木果树按十年的收入一次性赔偿,这没啥说头了。你就说……”对幺吵吵一阵耳语。

幺吵吵亲昵地扯了一下糍粑的耳朵:“你呀,硬是一个耗子精死了变的。穿起草鞋到你肚皮里来跑一转,连油星星都捞不到一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