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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镇在朦胧的薄雾中醒来。

盘丝洞酒楼门前，“热烈欢迎董事长荣归故里”的横标在晨风中飘扬，满地是爆竹纸屑，过往的人们都好奇地向盘丝洞酒楼张望。

服务员们晨练后从河滩上回到盘丝洞，门前放着一篮鲜艳的红蘑菇。

方便面：“哟，蘑菇，好新鲜的蘑菇啊。”

可乐：“这么早，谁放在这里的呀？”

方便面：“可能是乡亲们给董事长送的礼啊。”

可乐：“对，肯定是，我给董事长送去。”

她们提着蘑菇兴冲冲地走进白莲雅致的卧室。白莲头上缠着绷带躺在床上，泡泡糖已经守候在床边。

可乐：“董事长，蘑菇，你看好新鲜的蘑菇啊。”

白莲接过竹篮：“啊，蘑菇，红蘑菇！”拿起一朵忘情地闻着。

泡泡糖：“啊，这么好的蘑菇，哪里来的？”

可乐：“篮子放在门外阶沿上，可能是乡亲们给董事长送的礼物吧？”

泡泡糖：“这会是谁送的呢？”

可乐：“不知道。”

白莲看了看篮子：“是李红姐，肯定是李红姐，我认得这个篮子。她在哪里？快请她上楼来，不！我这就下去。”说着就要下床。

可乐：“董事长，蘑菇放在门口的，没有人。你躺着吧！”

泡泡糖：“还真看不出来，那么一个泼辣货，想得这么周到。这礼物呀，真送到白莲姐心坎上了啊！怪难为她的。”

白莲：“小唐，今天你跟我一定抽个时间去看看李红姐。”

泡泡糖：“你不是请了她晚上来吗？”

白莲：“她会来吗？”

章明传从沉醉中醒来，太阳已经升得老高。先以为夜里做了一个怪梦，他只觉得口里很苦，浑身瘫软无力，头上像顶着个石碓窝，昏昏沉沉地疼得好厉害，不想下床。他知道已经睡过了头。乡镇上上班，虽然不怎么强调准时，但他是镇长，那么多事情等着他，也不能太出格，因此一般都起得比较早。往常遇到这样醉了酒的情况，有紧要事时李红会来叫醒他。没紧要事，李红会让他多睡一会儿，醒来时李红会把两粒保肝平胃的药丸和一碗荷包蛋端到床边，公文包给他送到手上。今天却一点动静都没有。

章明传挣扎着想起来，身子骨却软得像一摊稀泥，只好闭目养神。他隐隐约约地记得好像发生过什么事，但是模模糊糊地理不出个头绪，便使劲地揉着太阳穴，倚在床头闭目养神。

嘀嗒的怀表声，那样均匀，那样清脆，那久违的熟悉而美妙的天音使他一下睁开眼睛。梳妆台上，那块金壳怀表赫然入目。这块怀表失踪十多年了，当年对自己疯疯癫癫时丢失这块怀表的说法，他曾经似信非信。十多年后的今天怀表突然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很快明白了当年是李红把怀表给他藏了。李红藏怀表的动机他能够理解，能够原谅。他触电般跳下床拿起怀表，打开表盖，白莲在冲着他笑。他习惯地把嘴唇伸向白莲的小照，尘封的往事清晰如昨，白莲赠表时的情景又立即出现在眼前：“这是爸爸给我留下的，虽然古旧，放在胸前，它那不停跳动的声音，就是我在你怀里永远甜蜜的歌唱和祝愿！”

这时章明传一下想起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他的白莲复活了，白莲从冥冥天国突然回到了他的身边。梦境已经成了现实，无法更改。他记得自己已经为这事冲动过、疯狂过，现在应该强迫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应该怎样去面对眼前的尴尬。他心里问自己，这块怀表还能在自己怀里歌唱吗？

现实给章明传也出了太大的难题，他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办。他无力地走出卧室，走到井边打了一桶水，把头伸进水桶里泡了一会儿，清爽多了。小敏上学去了，李红不在家，他独自坐在小圆桌前，桌上凉着一碗稀粥，摆着一碟泡菜，一个咸鸭蛋，这是他家早餐的常例。喝完可口的稀粥，他也理出了头绪，他懂得白莲的复活对李红有多大的刺激。爱吵爱闹的李红，居然能够平静地保持一切如常，这平静预示着一场巨大的风暴。这是在看他的态度。那块怀表就是她非常明确地要他立即回答那个不能回避的实质问题。

和白莲重归旧好，那是不用思考就可以做出的最佳选择，但是他有那个选择权力吗？他现在对白莲的现状一无所知，更不了解白莲此行回乡的目的。探清白莲的底细是他眼前的当务之急，如果白莲也有那个愿望，那么怎样向李红交代，那是以后的事了。李红都能够那样平静地等待命运的判决，他一个大男人就更应该处变不惊了。

小院里传来熊三爷的说话声和李红的挟杖声。章明传立即把怀表放回梳妆台，走到院中。熊三爷帮李红背着一背篓豇豆、南瓜回来。显然她是一个人在菜地里忙碌了一早晨。

李红早上把蘑菇放到盘丝洞门口后，不知该往哪里去，便一个人独自往镇外走去摘豇豆、南瓜。熊三爷从菜地里摘了南瓜回来，路上碰上了，见她气色很不好，知道她心里有疙瘩便硬把她劝送回家。

章明传接下熊三爷肩上的背篓，递上毛巾：“你出门怎么不叫我一声？一个人去忙，去麻烦三爷。不好意思，三爷，揩把汗吧。”

熊三爷：“顺便，这有啥麻烦的。另外来提醒你，白莲愿包销二十万斤辣椒的事，昨晚上你醉倒后，小唐叫你们今天去跟他们签一个协议。”

章明传：“啊，我是记得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情，可怎么也想不起来。”

熊三爷：“小唐还说要帮我们街一村发财，邀我们跟她们合手，我要去跟她商量合作的事去了。啊，明传，李红，今天晚上你们一家子要早点去啊，不要冷了白莲的面子哟。”

章明传：“这……”他望着李红。李红不语。

章明传送走熊三爷后对李红说：“李红，你今天别去卖烟了，休息一天吧，先去陪白莲摆摆龙门阵嘛。”

李红不搭理章明传，默默整理烟摊车。

章明传：“李红，我说，你……你今天不去卖烟了，你跟白莲这么多年没见面了，去陪她摆摆龙门阵吧。”

李红：“人家请的是今天晚上。我没那么等不得。”

章明传：“你把人家打得那么重，该去看看呀。”

李红：“你想去看她，你就去。”

章明传：“这，你这会儿真不去，那我……我先代你去看看她吧？”

李红：“脚长在你身上的，又没给你拴住。”说着便推着烟摊车出了小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