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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的父母都是中学教师，因为祖父是国民党军队的上校医官，临解放去了台湾，她父亲就成了那场浩劫批斗的重点。后来又从他们家里抄出了那部《白氏族谱》，罪上加罪，造反派去香姑祠的御碑亭，他又去阻挡，被打得吐血。他熬不过折磨就自杀了。她妈妈被下放到街一村当农民。熊三爷是支书，他很敬重白莲的父亲，对白莲的妈妈很关照，想办法让她妈妈当了街一村的民办小学教师。后来章明传和李红就成了白莲形影不离的小伙伴。

白莲娓娓讲起了她的身世。尘封的往事一幕一幕的活现在她眼前。

小溪边，小白莲、小章明传、小李红，三个孩子在一起放竹叶折成的小船。小船在湍急的溪流中摇摇晃晃，被卷进下游的漩涡。

绿草如茵的河滩上，三个小孩在一起捉蝴蝶。

破烂的街一村小学教室里，白莲病弱的妈妈在黑板上写下了3+2=5；3+3=6……她拿起教鞭刚要教读，一阵猛烈的咳嗽，咳得她喘不过气来。

小白莲：“妈妈，妈妈！”

小章明传和小李红跑上讲台：“赵老师，你歇会儿吧，让白莲教我们。”他们扶赵老师坐下，又在黑板前安上一根条凳。

小白莲比学生们都小些，她拿着教鞭，站在条凳上，稚声稚气地领读：“3+2=5……”

小河沟里，小章明传混在一群光屁股的孩子中摸鱼，不时把捉住的小鱼扔上岸。

河岸上，小李红把鱼用草茎穿成一串。小白莲在一旁专心地玩着一只拴住脚的大螃蟹，突然惊叫：“哎哟，明传哥，李红姐……”

小明传：“李红快看看，白莲怎么啦！”

李红捡起块石头：“白莲让螃蟹钳住了！”说罢砸死螃蟹。“真没出息。”托起白莲冒着血珠的小手吮吸着。

湿漉漉的香山嘴树林中，三个孩子提着小竹篮拾蘑菇。一个岩沿下，小白莲惊奇地用手指着岩沿：“红蘑菇，红蘑菇！”

小李红：“我去摘，我去摘。”

小白莲：“不嘛，我看见的，我摘！”

小章明传：“你们谁也摘不着！”

小李红：“我们抱着白莲摘！”

小章明传和小李红抱着小白莲的腿往岩沿上送，他们脚下一滑，三个孩子滚成一堆，银铃般的笑声响满小树林。

中学教室里，章明传、李红、白莲讨论着练习题，他们相互核对着答案。

章明传：“你们做错了。”

李红：“你错了。”

章明传：“我没错。”

白莲指着章明传的练习簿：“你看，这里。”

章明传抓着脑袋：“啊！”

浅草黄沙的香河岸边，高中时的章明传、李红、白莲三人缓缓而行，热烈地讨论着什么。

朝霞满天，白莲和章明传站在香山嘴上，遥望江天，指指点点。李红从林中小径上走来，见状却步，眼里闪过一种难言的哀怨，知趣地退回小径。

小学校的那座小院里，白莲提着药罐倒药。已经长成一个精壮汉子的章明传，举着一张纸喊着：“白莲、白莲……”兴冲冲地跑来。

白莲：“啥事呀！看你高兴的……”

章明传：“我录取了。录取了。”

白莲：“录取啥了？”

章明传递上那一张纸：“你看！”

白莲接过一看：“啊！入伍通知书？”表情十分复杂。

章明传一怔：“你，怎么啦？我跟你商量时，你不是说好男儿志在四方，当兵是农村青年的唯一前途和出路吗？”

白莲言不由衷地：“我，我祝贺你。”

章明传端起药碗：“赵老师的病好些了吗？”

白莲眼里涌出了泪花：“妈妈，怕是……怕是好不了啦。”

章明传：“我去看看赵老师。”端着药朝室内走去。白莲跟在后面。

白莲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岁月的苦难没有冲淡年轻人所固有的欢乐。特别是那时，她已经和章明传确定了恋爱关系，使这一对农村青年对未来充满了更多更美好的憧憬。她想到了章明传应征入伍前的那个永远令她难忘的夜晚：

月色如银，涛声震耳，白莲和章明传坐在香山嘴观星亭上，相拥相偎，甜蜜絮语。

章明传终于拿出一只玉镯：“白莲，你知道我们家穷，母亲就留下这一只玉镯了，你不嫌没配成对吧？”

白莲：“一只玉镯好，这叫一心一意。只要你不后悔，有这一只玉镯，我就心满意足了。”

章明传：“我怎么会后悔呢？白莲，能得到你，是我祖上修来的福啊！那就让我用这只玉镯，套住你这朵圣洁的白莲吧。”

白莲伸出手：“你不后悔，就套吧。”

章明传激动地把玉镯戴在白莲手上。

白莲掏出一只旧式的金壳怀表，她的父亲除了给她留下了那一代知识分子的情操和品格之外，还留下了这件珍贵的遗物：“这是爸爸给我留下的，虽然古旧，放在胸前，它那不停跳动的声音，就是我在你怀里永远甜蜜的歌唱和祝愿！”

章明传打开怀表，白莲的玉照在对着他笑。

章明传把白莲紧紧地搂在怀里，眼里闪着热辣辣的光，嘴缓缓向白莲递去。

白莲幸福地等待着，两张嘴唇就要接触的时候，章明传却突然停住了，一声长长地叹息：“唉！”

白莲一惊：“你怎么了？你后悔了？”

章明传：“不，白莲，你爸爸平反了，你妈妈恢复了公办教师，你的户口又是城镇户口了，我不知道当兵是个啥前途，我是怕配不上你，玷污了你啊，更何况……”

白莲：“何况什么？”

章明传：“何况、何况你这样漂亮，追你的男人那样多……”

白莲惊呆了：“你，你，你把我当成啥人了？”她挣脱章明传的怀抱，退下手腕上的玉镯还给章明传，把头埋在膝间，伤心地“呜呜”哭了。

章明传怔住了：“白莲，我，我不是有意伤害你。我不能那样自私。我怕你一时冲动，提醒你慎重些，免得以后后悔啊！”

白莲：“你不该那样侮辱人，你难道不知道我们姓白的女子有多贞烈？”

章明传：“我知道，眼前这座古坟和那座最古老的贞节牌坊，都是为你们白家的那个贞节女子立的……”

章明传很歉疚，他为白莲揩着眼泪，把玉镯重新戴在了白莲的手腕上。

白莲：“明传哥，在香姑老祖宗的坟前起誓，我是绝不后悔的。你放心去吧，如果我为你保不住一个冰清玉洁的女儿身，就像香姑那样，从这里跳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