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香山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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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莲派泡泡糖到香山镇办酒楼,除了了解香山镇现在的情况外,特别关照她留心香姑祠。如果香姑祠还在,务必要保下来。她猜香姑祠跟白莲一定有特殊关系,因此来到香山镇之后,发现香姑祠而今仍然是镇政府,基本框架没变,就放了心。泡泡糖是学中文的,对地方的名胜古迹本来就感兴趣,于是立即就到县上去查阅了大量的史志资料。

据《香河县志》和《白氏族谱》记载:“明代崇祯年间,白家有个姑娘名叫香姑,自幼许配给下游一个名叫黄谦的公子。两家都是当地的名门望族,通好世家。二人虽未见面,却书信往返频频,诗文唱和不断,笔下明心见性,心中自是爱笃情深。黄公子只说进京赶考前来拜辞岳父,谁知被香河突然暴涨的山溪竹筒水打翻渡船。黄公子落水身亡后,香姑痛不欲生,穿好嫁妆来到香山嘴,一番祭奠之后,举身跳下香河,随亡夫而去。香姑死后就葬在香山嘴。以后,这香山嘴就成了这一方专门埋葬烈女的地方。后来地方官把此事奏报到朝廷,崇祯皇帝敕令建贞节牌坊和香姑祠褒扬,并且亲自为香姑写了一首诗:

未亲夫面继夫亡,

不比寻常烈女行。

白发尚难坚晚节,

青年谁肯负春光。

魂归天上星辰朗,

骨葬青山草木香。

朕泪等闲不轻洒,

女为千古正纲常。

泡泡糖这才明白,田坝中那座贞节牌坊是为白香姑建的:那副“魂归天上星辰朗,骨葬青山草木香”的对联,原来出自崇祯皇帝的手笔。随着实地考察的深入,自然要看香姑坟,她便来到了香山嘴。

泡泡糖已经不止一次来过香山嘴。香山嘴,半入江心,林木葱茏,悬岩欲坠,山嘴上布满了大大小小的坟包。正中的古树下有一座壮观的古坟,这就是远近闻名的香姑坟。坟前有一座破旧石亭——观星亭,亭侧一座小小的旧坟。墓碑上赫然刻着:“未婚妻白莲衣衫之墓。”落款是:“章明传敬立。”

尽管泡泡糖知道章明传是白莲的旧恋人,但是一见到章明传为白莲修的衣衫之墓,她还是震惊了。她不知道自己美丽的女主人,到底有怎样惊心动魄的故事。她把衣衫墓照片发给白莲后,电话里便传来白莲嘤嘤的哭声,她急问白莲是怎么回事,白莲叫她别追根问底,回到香山镇后,会亲口告诉她。

白莲和泡泡糖来到香山嘴。二人并立白莲的坟前,坟周围山花灿然,碑前烛梗丛丛,烧残的纸钱零零落落。

白莲眼里包满了泪花,一声长长地叹息:“唉,太感谢明传哥和李红姐了,他们给我选了个好地方。要不是看到你发给我这座坟头的照片,这次还下不了回乡的最后决心。

白莲在坟周围采来一束山菊,编成一个花环,放在碑前,抚碑嘤嘤啜泣,自我祭奠。

此情此景让泡泡糖顿生感慨:“哎,自己给自己哭坟,真是千古荒唐,闻所未闻啊!要不是亲眼所见呀,我准会以为只有那些无聊的电视剧,才能瞎编出这样荒唐的故事。”她向白莲递上了手绢。

白莲拭着泪,拾起那片片烧残的纸钱,放进精巧的坤包。

泡泡糖:“白莲姐,这是伤心物啊,我猜得出你心灵上的负担已经够沉重了,你还留下它干啥呀!”

白莲:“小唐,他们还在给我烧纸,他们还没有忘记我,这可是明传哥和李红姐的一片真情,也是故乡的一片厚重的深情啊。”说着,她折下一脉树枝,小心翼翼地清扫墓碑上的泥迹和苔痕。

泡泡糖也蹲身拔除碑前的杂草:“白莲姐,我原打算,等你回来后就派人来把这坟平了,免得你看见它伤心,现在看来……”

白莲摇头:“小唐,过去那个白莲已经死了,明传哥给她选了这么个好地方,这是她难得的归宿。现在这个白莲,我死后也好重归这片净土啊!”

泡泡糖从来没见过白莲这么悲观和气短,不认识似的望着白莲:“白莲姐,你才好多岁啊,你说些啥啊?”

白莲:“唉……”她们站起来缓缓走向观星亭,伫立亭前,观赏亭柱上的对联,和贞节牌坊上的对联一模一样。

泡泡糖念:“‘魂归天上星辰朗,骨葬青山草木香’。白莲姐,你叫我关心香姑祠,来这里我查阅了《香河县志》,和你们的《白氏族谱》,才知道香姑的故事,才知道这副对联的出处。”

白莲感激地道:“没想到让你那么上心,那么认真。还去查阅县志和族谱。真辛苦你了。”

泡泡糖:“白莲姐忘记了我是学中文的吗?这一查呀,我才知道,香山镇的好多地名和民俗,都跟白香姑有关,跟崇祯皇帝的那首诗有关。就因为崇祯皇帝诗中有‘骨葬青山草木香’之句,所以这山叫了香山,这山嘴叫也叫了香山嘴,这河也改名叫香河。香山嘴上的亭子本该叫‘望江亭’,因为有‘魂归天上星辰朗’却叫了‘观星亭’。是吧?”

白莲:“是啊,因为是皇帝老倌敕封过的,所以这一方的老百姓,特别是白姓族人,都有一种自豪感。”

泡泡糖:“这我能理解。不过白莲姐如此看重这些,恐怕不只是对皇帝敕封过白香姑的自豪感吧。”

白莲没有直接回答,泡泡糖随白莲缓缓走上观星亭,向着江中凝望。

香山嘴悬崖下的河中,是一个巨大的回水沱,漩涡汹涌。下游是一道长长的险滩,夕阳下水声哗哗,浪花飞溅。

泡泡糖掸掉石槛上的灰尘,垫上手绢,扶白莲坐下:“白莲姐,这个地方这样使你伤感,是你和章明传经历那段生死之恋的地方吧?”

白莲眼里又盈满了泪花,无语地凝望着远去的香河。

泡泡糖:“白莲姐,我们回吧,免得你触景伤情。”

白莲:“小唐,你说得对,这些年来,我的心灵负担确实太沉重了。在海南你曾经几次问过我的过去。我们几年相处,成了心灵相通的姐妹。我也一直想找个机会向你痛痛快快地倾吐一回,可是都没那勇气,看了你发回明传哥为我立的坟墓照片后,我就决意回乡了,答应向你倾吐我的一切……”

泡泡糖:“我这人最喜欢听故事,白莲姐,原谅我的好奇吧。”

白莲:“现在总算回来了,我该告诉你一些我的过去了。”

泡泡糖:“白莲姐,如果信得过小妹,就别把苦水闷在肚子里折磨自己,吐一吐吧,吐了松快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