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码头，高高的石级，几株古老的黄桷树。上岸不远处便是古旧的香山镇，沿江边是一排参差错落的吊脚楼。

泡泡糖和白莲离开岸边，走上码头的石级。白莲不时回头，恋恋不舍地望着江里的辣椒：“小唐，他们到底有多少辣椒卖不脱呀？”

泡泡糖：“据说全镇有几十万斤。”

白莲：“几十万斤？我们香山辣椒可是很出名的四川特产啊！”

泡泡糖：“特产？老百姓辛辛苦苦种辣椒，卖不脱往河里倒，看到银子化成水，这才是真正的特惨，惨不忍睹的惨。你那老恋人章明传是镇长，如果找不到辣椒的销路，恐怕他的日子还要特惨哩！”

白莲：“销路，找到了吗？”

泡泡糖：“一群抱鸡婆样的土包子，只知道在屋周围刨，除了找上级，找土产公司之类的本地官商，其他还有啥法？”

白莲：“小唐，那你，你为什么不帮他们……”

泡泡糖：“帮他们，我敢吗？用什么身份，什么名义？你不是给我严格规定过，只摸情况，不露真像吗？要是露了底怎么办？何况这事儿近几天才暴露出来，你又马上要还乡。”

白莲：“唉，小唐啊，十年来，你大姐漂泊在外，故园情深，家乡样样都好，最令人忘不了的就是这美名远扬的香山辣椒啊。常言道，一方特产是一方宝，看见它白白顺水漂走，我能不痛心吗？而今乡亲们种下希望，收获烦恼，正是我这归来的思乡游子，报效乡亲们的时候啊，我怎么会怨你呢？你就尽心尽力地帮我办好这件事吧！”

泡泡糖夸张地说：“啊哟，我的董事长大人哩，你这观音菩萨降了法旨，还愁我这散财童子显不了神通吗？”

她们登上石级，站在黄桷树下。泡泡糖在白莲身边干了几年，是白莲最得力的助手，对白莲的所有业务关系都了如指掌。她掏出了手机问白莲：“白莲姐，辣椒的事，你看是联系广州肖老板，温州佘老板，还是深圳的陈老板？”

白莲：“我看，最好是找一个外贸渠道上专业一些、稳定一些的长期合作伙伴吧。”

泡泡糖：“温州佘老板如何？他跟韩国有长期稳定的土产业务。”

白莲：“这……你看着办吧！”

泡泡糖拨通了电话：“喂，佘老板吗？唔，我是泡泡糖嘛……泡泡糖是谁，唐甜甜呀，怎么，才一年时间，连你唐阿姨的声音都听不出来了呀……嗯，那几张越剧光碟我收到了，会办事，还不错……你问你的财神菩萨白总呀，她回四川来了……业务吗？她手上正有一笔较大的土产业务……四川第一品牌，香山辣椒……我们董事长看的项目，那还有错，不过争的人多啊……我呀，看在那几张光碟的份上，只能给你敲敲边鼓，你直接找她吧，再见。”

白莲手机立即响起来，她掏出手机接电话：“喂，佘老板呀……香山辣椒嘛，有那事，你有好大的胃口呀……先吃二十万斤，好啊。不过，要按新规矩办……新规矩吗？赚钱你得，亏本我赔，条件是在这里赚了钱，必须在这里投资……好吧，三天内在香山镇盘丝洞酒楼看货、定价、跟小唐签约……其他客户吗？那是小唐骗你的。现在只告诉了你。不过三日内不到，我就过时不候了。”说罢关机。

泡泡糖：“白莲姐，你又出卖我了！”

白莲：“业务不是你做成的吗？”

泡泡糖：“是你正神有灵，我小鬼才沾光呀。白莲姐，我真服你啊，你看，回来一出手就给家乡这么重的见面礼，还是信手拈来，不费吹灰之力。我呀，这辈子遇上你这样的老板，恐怕也是我前世修来的福啊。从现在起，我也像你那样，天天给菩萨烧香磕头了。”

白莲：“小唐，别那么说，你要是经过我那么多的磨难呀，会比我更强的……喂，我问你，你一个堂堂的文科大学生，知识分子家庭出身的妹仔，怎么给自己取‘泡泡糖’这么个绰号啊？”

泡泡糖爽朗地大笑道：“哈哈哈，白莲姐，你们这一方有句土话，‘装个舅子，要像个舅子’，你叫我到这野蛮的山沟沟里当酒店老板，面对的是粗野的三教九流，老样子混得下去吗？我呀，不像你本性难移，早已不是你海南办公大楼里的白领丽人了，早被这里的山风民俗熏陶成一个地地道道的小辣椒了。你等天领教了我的野味，准把你吓一跳。”

白莲爱抚地：“鬼妹仔。”

一条路通向小镇，另外芦苇荡中还有一条路通向下游的香山嘴。

她们朝小镇方向走了几步，白莲迟疑却步。

泡泡糖：“白莲姐，走吧，你又怎么啦？盘丝洞的妖精们都等着见她们的董事长啊。”

白莲：“这，哎，近乡情更怯。小唐，我这还魂鬼，此时更怕见故人啊。”

泡泡糖：“怕见故人，那怎么办？”

白莲：“还是等天黑后再回去，这会儿先去香山嘴看看吧。”

泡泡糖：“啥，你要去香山嘴？白莲姐，那可是你的伤心之地啊，不怕坏了你的好心情吗？”

白莲叹了一口气：“唉，回来了，还是先祭奠一下自己吧。”

泡泡糖只好依了她。她们折转身，沿着江边芦苇荡中的小径，朝下游香山嘴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