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

盘丝洞酒楼——一座别致漂亮的小洋楼，在古朴的小镇上显得高标独秀，格外惹眼。

二村村长黄爬海，陪着将近五十岁的镇党委副书记毕西朝盘丝洞走去。

毕西：“谁的面子这么大呀，不到我的办公室，还要我亲自去茶楼见面？”

黄爬海故意卖关子：“走拢就知道了。”

二楼一间雅致的茶室里，坐着“牛魔王”和马老板。

牛魔王闻声出门相迎：“哟，毕所长，啊，现在该叫毕书记了。你好，好久没有朝拜你老兄了。”

毕西：“啊，牛魔王，原来是你龟儿？架子大哩！”

牛魔王：“毕书记莫多心。我家就住在二村，二十五岁那年帮朋友打架，打伤了人，坐了几年牢，大家都知道我是劳改释放犯，怕碰见熟人，所以请黄村长来劳你的大驾。”

毕西：“劳改释放犯怎么啦？孙悟空都是劳改释放犯哩。你那是哪辈子的事了，而且已经改邪归正，而今是衣锦还乡，还怕啥啊。”

牛魔王：“唉，改邪还没归正，衣锦也不敢还乡啊……”

毕西：“哈哈哈，衣锦不敢还乡，是你们大多数牛鬼蛇神暴发户的隐痛吧。”

黄爬海：“啊，毕书记，你们早就认识？”

马老板：“毕书记当县政府招待所所长时，牛老板是他的常客。大主顾啊。”

黄爬海：“啊，是这么一回事。毕书记，我硬是想不通，你当招待所所长，肯定比你到这穷地方来当一个副书记的油水大得多啊！你为什么……”

牛魔王：“黄村长，你懂个屁，当官的这叫进入主渠道。在城里结了人缘，要下来镀金才升得快。”

黄爬海：“啊，懂了，懂了。毕书记前程无量啊！”

毕西：“升他妈个屁，把老子骗下来两年多了，都还没消息。”

牛魔王：“肯定是你的投入不到位。听说现在升官名码实价，我们这些地方，一个副县级至少要二十万。你投了多少，要不要我来入个股，投资十万怎么样？”

毕西：“你龟儿三句话不离本行。”

牛魔王：“市场经济嘛，啥子好赚钱就投资啥。而今大老板们投资买官而获暴利的还少了呀。”

牛魔王虽然是开玩笑，但是说到了点子上。毕西也懂得这一点，联络感情他也花了一些钱，但是真要他拿钱买官他是不会干的；因此也半开玩笑地说：“你娃找错合伙人了，老子没那种风险意识，也没那捞回投资的胆量。到时候偷鸡不着蚀把米，懒得跟你娃扯筋。”

几个人走进茶室依礼入座后，开始码麻将。

服务员上茶时每人面前摆了一包大中华香烟。

毕西：“牛魔王，你娃回来又有啥阴谋诡计啊？”

牛魔王：“当然是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蜀中无大将，廖化作先锋。精壮劳动力都出去打工去了，黄爬海当上了村长。他成天在香山镇茶馆进酒馆出，是一个啥钱都想吃的角色。牛魔王找他牵线，正是一个傍大款吃中介费的好机会，为了显示他在这个交易中的作用，黄爬海故意把嗓门提得很高：“毕书记，牛魔王是我们二村的大能人，也是我的好朋友。我这个当村长的给你要人情了，请你多关照些。”

毕西并不给黄爬海面子，他跟牛魔王更熟：“牛魔王，你龟儿是怎么啦，有屁就放啊！”

牛魔王：“县电信局的办公楼工程正在招标，你跟杨局长是铁哥们，今天专门从城里赶来，求你这把金钥匙了。”

毕西：“你怎么知道我跟杨局长是哥们？”

牛魔王：“你当那么多年招待所所长，你的神通谁不知道？”说着拿出一沓钞票，分别放在毕西和黄爬海面前。

毕西满脸怒色道：“这是干啥？你把我毕西当成啥人了？”

牛魔王：“啊，毕书记误会了，事情办不办，我们绝不给领导为难。我们今天请领导与民同乐，规矩都不要呀？先铺点水，在牌桌子上才好意思逗硬嘛。”

马老板：“毕书记，莫推，莫推。”

黄爬海赶快帮毕西收下钱：“毕书记，拿倒，拿倒。”

毕西半推半就地：“嗨，这些破规矩呀，都是你们这些钻政策空子的奸商兴的。”从那一沓钱里拈了几张。

牛魔王也不好勉强：“这些破规矩好哇，我们发财不忘共产党嘛。该慰劳你这个党委大书记呀。”

毕西：“啥慰问书记啊，就说牌桌子上救济我们这些‘贫下中干’吧。”

众人大笑：“哈哈哈，只听说过贫下中农，哪听说过‘贫下中干’，又是毕书记的发明吧。”

毕西：“笑什么，小干部办不了大事，没人请吃，没人请喝，没人请剪彩，更没人发红包，就靠几个死工资，还常常不按时，还没完没了的捐赠献爱心，穷得不如贫下中农啊。”

牛魔王：“这倒是真话，就算救济‘贫下中干’吧。来搓几圈。”

毕西扬了扬那几百块钱：“这几百块钱，违不了纪。”说着掏出手机拨电话，“喂，杨老兄吗，我毕西呀，你那工程还没定吧……喂，老战友啊，牛魔王是我的哥们儿，你给点面子如何……争的人再多，还不是你老兄拍板拴船，给谁做不一样……对哟，好，他们明天来找你。喂，好久来吃我们的香河鲤鱼呀？啥？一斤七八两的红嘴壳，哈哈哈，老兄风流，不怕嫂夫人扯耳朵呀……”关了手机：“说好了，你们明天去找他吧。”

牛魔王：“谢谢毕书记，事情成功了，我们晓得按规矩办。”

毕西：“少来你们的破规矩。我毕家八辈子没人做过官，我好不容易才混个正科级，我的纱帽要紧。下来镀金都是为了混个副县级，让纱帽上长个翅翅，别让我修道千年，到头来毁在几文臭钱上。”

马老板：“我们总不能让毕书记白帮忙吧？”

毕西：“皇帝老倌死了娘，都要向老百姓借抬丧棒，人活世上，哪个敢说大话不求人？到我求你们的时候，跑快点就行了。再说，我帮忙也有原则，我管的事公事公办，朋友管的事，只要我说得起话，面子要够。但是，工程必须质量逗硬，谁害了我的朋友，我绝不善罢甘休。”

牛魔王：“毕书记，我牛魔王其他名声都不好，就一个好名声，讲义气，做老实活路。工程质量，你一百个放心。好，我们打牌吧。”

众人刚打了一圈，一个丰满明艳的女郎进来续水。

黄爬海是这里的常客：“‘方便面’，晚上我们订一桌酒席。要高档的，整好！”

方便面：“哟！黄村长，今晚又请客呀？你们二村欠起好几千了，今天要结账吧？”

黄爬海：“村上的账欠倒。今晚是牛老板请客，现钱。”

方便面：“哟！牛老板是稀客……不凑巧呀，我们今晚有重大庆祝活动，酒楼停业……实在对不起啊。”

牛魔王一双色眯眯的眼睛盯着方便面：“唔，那就不勉强了。小姐这么漂亮，请教贵姓？”

方便面：“免贵姓方，就叫我方便面吧。”为毕西续水，“毕书记，手气好呀。”

牛魔王：“方便面，好名字。方小姐订桌席不给方便，一定会给其他方便吧？”

方便面：“先生想方便吗，可以呀。”笑盈盈地走过去，倚在牛魔王椅靠上，假意看牌。

牛魔王：“哈哈哈，方小姐真是善解人意。”说着，把两张百元大钞插进方便面毕露的乳沟，轻佻地在方便面的脸上揪了一下。

方便面就势在牛魔王脸上一吻，留下一圈鲜艳的唇红。哈哈哈，引得众人朗声大笑。

方便面大方地说：“笑什么呀，我盖章，可没黄村长那么刁难人，还要高价啊。要不，给你们都盖一个。”

黄爬海脸唰地红了：“方便面，你哪里听来的谣言啊，别坏我的好名声啊。”

方便面不理黄爬海：“牛老板出牌呀！”

牛魔王拿出一牌。

方便面：“不对，该出这一张。”

牛魔王：“好，美人当后台，肯定会赢牌。就出这一张，三圆！”

毕西：“好！搁了。我就等这个金三圆了。”

牛魔王递过两张百元大钞。

方便面：“牛老板看清楚，别人是清一色带根儿，叫极品。满贯要翻一番！”

牛魔王：“啊，极品？”又递上一沓钞票，“原来方小姐是毕书记的……嘿嘿，嘿嘿。”

方便面：“你不是要方便吗？帮你把业务麻将打成功呀！”说罢，媚笑着走出茶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