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7 第三十七章

第三十七章

四月里一个风狂雨骤的夜晚,外面忽然响起一阵敲门声,把思嘉和弗兰克从睡梦中惊醒过来。他们不知道发生什么事,打开门一看,原来是托尼·方丹骑马从琼斯博罗来,那马浑身大汗淋漓,已经累得半死不活。

托尼一进门立即俯身吹灭弗兰克手中的蜡烛。只听他低声说道: “后面有人追我——我要到得克萨斯去——我的马快累死了——我饿坏了。“

他们到厨房里把百叶窗叶放下,又把所有的窗帘拉到底,这才点上一盏灯,他跟弗兰克谈的话很急促。

“那些该死的杂种——这一下又少了一个无赖,”托尼说,“我一路上拼命跑,而且我得赶快离开这一带,要不怕就没命了。我得要一匹马,弗兰克,还得要点钱。”

“是什么——”她说,“是谁——”

“你父亲从前的监工——那个该死的——乔纳斯·威尔克森。”

“是不是你——他死了吗?”

“我把他砍成几段了。”

“干得好,”弗兰克毫不在乎地说道,“我向来就讨厌那家伙。”

思嘉看着他。弗兰克似乎变了,变得不是平常那个驯服的、爱拉扯胡子、可以由她肆意轻侮的弗兰克了。在紧急的情况下,他变得冷静,干净利落,说干就干。他是个男人,托尼也是个男人,应付暴力的行为是男人的事,没有女人的份。

托尼的突然出现和迅速消失,使她想起韦德,想起埋藏在她心头已经有好些日子的一个秘密。现在,在平静的表面下,潜藏着一片纷扰,有仇恨、动荡、痛苦、强暴、贫穷、磨难和缺少保障。她不愿她的孩子们在这纷扰中成长,也不愿意她的孩子知道这些东西。她需要一个有保障的、井井有条的世界,使她能寄希望于未来,知道她的孩子会有一个安全的明天,只知道和蔼温暖,只知道丰衣足食。

她忽然出其不意地对他说,她肚子里已经有孩子了。

经历了战争、大火和重建,亚特兰重新又成为一个欣欣向荣的城市。令人难以容忍的是,满街的士兵穿的是另一种军服,钱都掌握在外人手里,黑人悠闲自在,他们先前的主人反而在挣扎,在挨饿。

最使品德高尚的市民们感到愤慨的是,亚特兰大现在出现了一个范围很大而且兴旺发达的红灯区,钢琴弹奏伴着粗野的歌声和笑声从窗帘后面飘荡出来,通宵达旦。星期六的下午,红灯区的老板娘就会带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姑娘,乘着挂着丝绸窗帘的精致马车,招摇过市地到外面兜风。

贝尔·沃特林是这些老板娘中最著名的一个。她独自开一家院子,那是一幢两层楼的豪华建筑,楼下是一间长方形的酒吧,墙上挂着优美的油画,每天晚上都有黑人乐队在这里演奏。院子里十二个姑娘,经过浓妆艳抹,看来倒也赏心悦目。

人人都知道像贝尔那样的人,不可能有那样大的经济实力,能建立起这样一个豪华的院子。她必定有个靠山。因为白瑞德·巴特勒从不讳言跟她的关系,所以显而易见她的靠山必定是他。

一边是灯红酒绿,轻歌曼舞,另一边则是挨饿受冻。征服者是骄横和冷酷,被征服者则是煎熬和仇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