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章问孟子道：“先生，弟子听人说，白相国为官清廉，从不营私舞弊，中饱私囊。难道他不是一个好大夫吗？”

孟子说：“说话不能如此简单。据我所知，白相国确实为官清廉。但是，作为魏国这样一个大国的相国，他做得远远不够。也就是说，他和而今的许多卿大夫相差无几。”

万章请求道：“请先生讲详细一点如何？”

孟子说：“如今有许多辅佐君王的卿大夫皆以攻城略地和横征暴敛为能事，有的卿大夫说：‘我能替君王开拓土地，充实府库。’也有的卿大夫说：‘我能替君王邀结盟国，每战必定胜利。’其实这不但无功，反而是在残害黎民百姓。作为一个好的卿大夫，最首要的事情便是规劝君王施行仁义。若不能使君王向往道德，倾心仁义，而是一味地帮他占有更多的土地和财富，就等于在帮助夏桀。”

陈臻问道：“古代的君子怎样做官呢？”

孟子说：“古代君子就职的情况有三种，离职的情况也有三种。其一是，礼貌而恭敬地来迎接，对他言听计从，便就职；礼遇未减但不听从其言论了，便离职。其二是，虽然不打算实行其言论，却能够礼貌而恭敬地来迎接，便就职；一旦礼貌也衰减了，便离职。其三是，缺吃少穿，君王为了接济他而给予官职，也可就职，这只是为了混口饭吃，免于死亡罢了；但是，君王若逼迫他做不仁不义的事情，便离职，决不会为了混口饭吃而伤仁害义。”

陈臻说：“先生乃天上麒麟，马中骐骥，人中豪杰，有经天纬地之才。然而始终不为各国君侯所用，原因何在呢？”

这句话像重锤一样敲在了孟子的心扉上，把他引回到了青年时期。曾玄临终时的那句话又在他耳边回响起来，“……孟轲，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低头苦思了许久，感叹道：“此乃时也命也。也许这是苍天的安排吧！虞舜、傅说、胶鬲、管夷吾、孙叔敖、百里奚这些人，或耕田，或晒盐，或为工匠，或为商贾。起初皆鲜

为人知，及至被重用以后，都成就了一番事业。也许这就是天意吧！因此说，‘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孟子·告子下》）一个人，只有知错改错，才能吃一堑，长一智；只有心意困苦，才能发愤图强，有所成就。”

陈臻说：“曲高和寡。先生之所以不被各国国君所重用，是不是因为您老境界过高、所追求的目标太大的缘故？”

曾玄的话又在耳边响起……孟轲，你有一个致命的弱点……他暗自思忖：“我的致命弱点是什么？是锋芒毕露，好为人师？还是至明至察，招人嫉妒？”

陈臻耐心等待着孟子的回答，但孟子许久没有说话，于是又说道：“先生据弟子考察，凡是有忠臣贤人的国家，必有奸佞小人。而且在忠奸之争中往往是以忠臣贤人惨遭迫害而告终。这是什么缘故呢？”

孟子凝思片刻，答道：“大凡忠臣贤人，都是襟怀坦荡，光明磊落的人。他们往往以自己的忠肝义胆去待人处事；奸佞小人则往往擅长投机钻营，诡黠巧诈。君子可欺以方，小人以貌似正直的方法去欺骗正直的人，往往得手。更加上当今君王不昏即聩，偏听偏信，不辨真伪，所以忠贤之人反倒常遭陷害。这正是吾辈所深恶而痛绝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