舌战白圭

孟子在魏国住了半年多，转眼又到了秋天。恰巧这年魏国风调雨顺，五谷丰登。梁惠王兴奋不已，特意抽出一天的时间带着相国白圭赶赴驿馆探望孟子。一见面，梁惠王便对孟子说：“夫子一番话，使魏国得到一个丰收年，夫子真所谓‘一言兴邦’之人啊！寡人愿继续聆听夫子的教诲。请问夫子，在这种情形下，寡人应该做些什么事情才对呢？”

孟子像相面先生一样端详着梁惠王，他为梁惠王的洋洋得意感到奇怪，他喃喃地说道：“君王，请问……”

梁惠王仍然兴致勃勃，他高声说道：“哎呀！夫子是个爽快人，今日为何变得吞吞吐吐了呢？”

孟子一笑直言问道：“请问君王，用木棒打死人和用刀子杀死人有什么不同没有？”

梁惠王还没有从他的圣君的感觉中走出来，他不屑地说：“夫子真会说笑话，这都是在杀人，能有什么不同呢？”

孟子又问道：“那么，君王以为用刀子杀死人和用政事杀死人有什么不同没有？”

梁惠王激动的心还没有平静下来，他顺口就说：“也没有什么不同啊！”

说完之后，梁惠王有些警觉，他为自己的回答感到后悔，他知道孟子又要批评他了，他心里有点不高兴，他今天来孟子这里本想得到孟子赞赏，从而过足圣君的瘾。没想到孟子还是绕着弯儿地让他上了圈套。

果然，孟子变得慷慨激昂起来了，他说：“君王不是说今年是个丰收年吗？那么就应该千方百计地让黎民百姓过上丰衣足食的幸福日子。而事实恰恰相反：眼下君王的厨房里有肥肉，厩房里有壮马，而黎民百姓却面有饥色，野地里却满是饿死的尸体。这实际上就是在率领着禽兽来吃人。野兽自相残杀，人们尚且厌恶，而号称百姓父母的君王，却免不了率领野兽来吃人，又怎能称得上是黎民百姓的父母呢？孔子曾经说过：‘始作俑者，其无后乎？’孔子为何如此痛恨制作木偶、土偶的人呢？就是因为木偶和土偶是人形。用像人形的木偶和土偶来殉葬尚且不可，又怎可让黎民百姓活活地被饿死呢？”

梁惠王一副窘态，满脸不悦，悻然问道：“以夫子之见，寡人应该怎样做呢？”

孟子果断地说：“奖耕织、减赋税、免劳役、办教育、罢征战。”

白圭插话道：“如果把税率由过去的十分抽二改为二十分抽一，夫子以为如何？”

孟子说：“白大人的想法，乃是貉国的做法。”他停顿了片刻，反问道：“请问白大人，在一个有万户人家的国家里，只有一个人制造陶器，能行吗？”

“不行。”

“为什么？”

“因为那样陶器就不够用了。”

“白大人只要明白这个道理就行了。”

“在下不懂夫子的意思。”

孟子说：“貉国是北方的一个小国，其他谷物都不长，只生长黍子。那里又没有城墙、房屋、祖庙和祭祀礼节，也没有同别国的交往和馈赠，也没有衙署和官吏。所以按照二十抽一的税率抽税，就足够国家使用的了。可是在魏国和中原各国就不同了。这里不能没有纲纪、伦常、衙署、官吏和城池。作陶器的人太少尚且不行，一个国家怎能赋税太低呢？”

白圭感到莫名其妙，问道：“夫子刚刚讲过要减赋税，转眼间为何又嫌我的税率低了呢？”

梁惠王也问：“是啊，这是什么原因呢？”

孟子说：“凡事都有个度。税率太高，黎民百姓承担不了；税率太低国家将入不敷出。税率太高了是桀纣的做法，税率太低了就是貉国的做法了。就一般国家而言，十分抽一比较好。唐尧、虞舜都是这样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