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1 重义轻利
重义轻利

孟子率领着弟子们连行数日,浩浩荡荡地来到了魏国。战国时期的魏国地处今山东、山西、河南、河北交界一带。因都城在大梁(今河南开封市北),因此又称为梁,当时的国君是梁惠王。

大梁的街道十分宽阔、整齐,最引人注目的是,这里的兵器店特别多,满街都是刀、枪、剑、戟和各种质料的盾牌。

孟子和弟子们找了个驿馆住下,刚想坐下少憩片刻,忽见一个身材矮小的人出现在门前,面容极为熟悉。孟子急忙拭目辨认,惊呼道:“淳于大人!”

淳于髡向孟子施礼道:“夫子,久违了!”孟子连忙还礼,急切地问道:“淳于大人,你因何来魏啊!”

淳于髡长叹一声说:“唉!一言难尽啊!”

孟子激动地说:“淳于大人,快进屋内叙谈吧!”

淳于髡:“魏王要召见夫子。在下是奉魏王之命前来请夫子进宫的。”

这是孟子根本没有想到的事情,禁不住问道:“魏王已经知道我来到了?他的消息就这么灵通?”

淳于髡笑道:“夫子一进魏国边境,魏王就知道了,夫子被一路‘护送’着来到大梁,竟丝毫不知?”

孟子说:“魏国真是一个善于防御的国家!既然如此,我就去拜见魏王。”

孟子和淳于髡同乘一辆马车。孟子问:“淳于大人,您为何离齐而就魏啊?”

淳于髡叹道:“齐国的情形夫子是知道的。齐威王听信邹忌的谗言,先加害于田忌,后加害于我。田忌不得已而出奔楚国,我不得已来到了魏国。唉!小人当道啊!”

孟子怕勾起他的伤心事,急忙转换话题:“魏王为人如何?”

淳于髡淡然一笑,避而不答。

孟子对自己在魏国的命运产生了一种不祥的预感。

马车刚到了宫廷门口,里面便响起了热情、柔美的迎宾乐曲。

淳于髡引领着孟子庄重地走进宫廷的大门。

梁惠王已年近七旬,头发和胡须全白了。但精神矍铄, 目光炯炯。穿着大红色的礼服,笑容可掬地等候在门前,见孟子走近,就从台阶上缓步走下来迎接,一边兴奋地说:“欢迎夫子光临敝国,寡人已在此等候多时了。”

孟子施礼道:“多谢君王厚爱。”

这时,迎宾乐曲越发热情奔放。

梁惠王伸出右手示意道:“夫子请!”

孟子礼让道:“君王请。”

二人便踏着乐曲的节拍分宾主拾级而上,步入宫廷。

依次落座后,梁惠王张口问道:“夫子,您不辞千里之遥来到我们国家,一定是给我们国家带来很大的利益吧!”

孟子听到这话,肃然答道:“君王,您为何一开口就讲利益呢?以我之见,只讲仁义就行了。假如君王说:‘怎样做才对我的国家有利?’卿大夫也说:‘怎样做才对我的封地有利?’那么一般的士人和黎民百姓就会说:‘怎样做才对我本人有利?’这样上上下下都追逐私利,国家就会很危险了。”

梁惠王的脸色立刻就沉了下来,刚才的热情一下子烟消云散了。

孟子看在眼里,不予理睬,接着说:“在拥有一万辆兵车的国家里,能够杀掉国君的,一定是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卿大夫;在拥有一千辆兵车的国家里,能够杀掉国君的,一定是拥有一百辆兵车的卿大夫。”

梁惠王好像老松树皮似的脸上皱起了疙瘩。

孟子继续说道:“在一万乘兵车的国家里,卿大夫拥有一千辆兵车;在一千辆兵车的国家里,卿大夫拥有一百辆兵车。产业不能不说是很多了。但是,重私利,轻公义,那么卿大夫不把国家的产业全部夺去,是不会感到满足的。”

梁惠王感兴趣地问道:“以夫子之见,怎么做好呢?”

孟子不假思索地说:“君王只要讲仁义就行了。据我所知,在讲仁的人中,从没有一个遗弃他的父母的;在讲义的人中,从没有一个对他的君王不忠的。因此说,君王不用讲利,只要讲仁讲义就行了。”

梁惠王又恢复了常态,心平气和地说:“寡人想行义成仁,为我的国家操劳了一生,最终也未达到目的。请问夫子,这是什么原因呢?”

孟子深有体会地说:“谋事在人,成事在天。口对于美味,眼对于美色,耳对于乐声,鼻对于香气,手足四肢对于安逸等都是人的天性。但是能够得到与否,却属于命运。因此,只要努力顺从天性,千方百计地去求得达到目的就行了。君王想行义成仁,首先应该用自己的行动感化黎民百姓。”

梁惠王眼睛猛然一亮,诚恳地说道:“寡人听说夫子帮助滕国国君推行仁政,颇有建树。但不知夫子用的什么方法?”

孟子欲扬故抑地说:“其实,我只帮滕国国君做了一件事情。”

梁惠王迫不及待地追问道:“夫子帮他做了一件什么事情?”

孟子慢悠悠地说道:“实行井田制。”

梁惠王不解地问:“井田制能有如此大的威力吗?”

孟子说:“井田制的最大好处是,减低了税率。减低税率,黎民百姓就会心悦诚服地归顺,安心于耕织。黎民百姓安心于耕织,就容易富足。黎民百姓富足了,国家也就强盛起来了。”

魏国相国白圭问道:“请问夫子,就我魏国眼下的情形而言,究竟收取多大的税率为宜呢?”

孟子说:“就一般国家而言,十分抽一比较合适。我认为魏国也不例外。尧、舜都是这样做的。我之所以说十分抽一的税率好,是因为我对古今许多国家的税法作过比较。在正常的年景下,抽十分之一的税,除了支付国家各项费用外,还可以有些剩余。遇到灾年歉收时,就用这些剩余部分加以填补减少甚至免收灾民的赋税。”

白圭说:“自从我辅佐君王治理国家以来,也可谓尽心竭力了,北修长城,拒秦兵于国门之外;南筑堤坝,阻洪水于边境之上。不是在下夸口,大禹治水也不过如此。”

“你错了!”孟子愤然作色。“大禹治理水患,是顺乎水的本性而行,挖沟渠,疏河道,把水引入海洋之中,所以水患尽除,万民欢悦;而你却用高筑堤坝的方法治理水患。逼迫水逆流而行,以邻为壑,这是有仁爱之心的人最为厌恶和痛恨的!你的做法是大错而特错的,岂可同大禹相提并论呢?”

白圭目瞪口呆。

梁惠王觉得孟子讲得很有道理,羞惭地低下了头。好在一侍卫来到他的身边,窃窃私语了几句,他才慢慢抬起头说道:“夫子,寡人特为你备下酒宴。我们边饮酒,便交谈如何?”

孟子欠身道:“悉听尊便!”

梁惠王扬手下令:“摆宴!”

话音刚落,就响起了宴宾乐曲,轻松欢乐,热情洋溢,使女们在乐曲声中迈着轻盈的细步,上酒布菜,来往如梭。

梁惠王耐心地等着,待使女们将酒菜上齐,梁惠王端起金爵,双手往前一举,向着孟子说道:“夫子请!”

孟子跪起还礼道:“君王请!”

三杯酒落肚,梁惠王情绪大变,指着几案上的山珍海味不停地絮叨着,俨然是一位美食家。

酒过三巡,梁惠王开始有点失态了。他“咕咚”一声咽下口中的酒,挥手命令道:“歌舞伺候!”

琴瑟共奏,钟磐齐鸣。《小雅·鹿鸣》的优雅亲切的乐声缓缓地回荡在梁惠王堆满金玉的宫廷中。

梁惠王是个声色犬马之徒,酒席宴上,两眼只盯着舞女不放,全然忘记了在场的孟夫子。令孟子十分不悦。

梁惠王感到了孟子的不满,斥退了舞乐,对孟子说:“夫子,眼下正值春色正浓的季节,寡人明日想去游春,不知您能否赏光与寡人同游。”

孟子欣然说道:“我和弟子们刚来贵国,正想游览一下贵国的山川名胜。”

梁惠王笑道:“既然夫子和寡人不谋而合,明日我们便一起出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