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哀公二年（前493年）卫灵公卒，卫国发生内乱。三年前灵公太子蒯聩因为要谋杀南子，事败逃往晋国，投了赵简子，为他立过战功。灵公死后，卫人立蒯聩之子辄为君，这即是出公。赵简子认为，将蒯聩送回卫国为君肯定对晋国有利，于是不顾卫人的反对，派阳虎将蒯聩送了回去。蒯聩以戚为据点，准备力量要打到帝丘，其子辄也积极备战，要把蒯聩赶走。一场父子争夺君位的丑剧便拉开了帷幕。孔子师弟觉得卫国不宜再留，于是决定到陈国去。陈国在卫国之南，中间隔着曹、宋等国，路途遥远，弟子们在路上走固然辛苦，孔子坐在车中也很难熬，那年月道路条件不好，到处坑坑洼洼，车子一颠一摇，乘车人也许不及走路人来得舒服。

过了曹，来到宋。孔子没进宋都商丘（在今河南商丘），只想取个近路早日到达陈国。可是没料到，宋国有个蛮不讲理的司马名叫桓魋，他从来反对儒士，尤其讨厌当时最著名的大儒孔子，把他们一行看作瘟疫，发现他们入境之后就要立即把这些人赶走。一天，孔子与弟子们在住地附近的一棵大树下演习礼仪，早就盯在一旁的桓魋火冒三丈，派兵把大树拔掉，并且威胁他们趁早离境。弟子们劝孔子赶快出发，孔子气愤地说：“天生德于予，桓魋其如予何！”（《述而》）意思是天在我身上生了这样的品德，那桓魋能把我怎样！这实在只是一时的气话，知道桓魋不会理睬那个天，所以他还是跟弟子们走了。他们害怕桓魋追杀，临时改变行进路线，不往南而往西，所有人员分散行动，约好在郑国的都城新郑集合。

几天之后，子贡等人来到新郑，四处寻找孔子。有一个郑国人对子贡说：“东门有个人好像在等什么人。他脑门像尧，脖子像皋陶，肩膀像子产，但自腰以下比禹短了三寸，疲惫不堪像条丧家之狗。”子贡猜他说的是孔子，赶到东门，果然发现孔子在那里张望。孔子大难不死，所有弟子都安全到达，早把宋国的不愉快都抛在一边，当他听子贡学了那位郑国人的话以后竟然笑了起来，说道：“长相是次要的。他对我的神情说得很准——像丧家之狗，不错不错！”（《史记》）

孔子一行又经过一段时间的跋涉终于到了陈国的都城宛丘（在今河南淮阳）。陈湣公得知孔子来到陈国，非常高兴，召见了孔子，并给了一个官职，大概也像在卫国的官职一样，是虚衔，有禄米可以生活，但是没有实权，不问事。这样孔子师弟又有了比较安定的生活，开始教学和研究。

当时陈国出了一件怪事，有一只隼落在陈国宫廷，坠地而亡。人们发现它身上贯穿着一支楛木箭，长一尺八寸，箭头是石制的，非常奇特。陈湣公得到报告之后，对朝臣们说：“这箭一定是很古的东西了，各位爱卿谁知道它的来历？”没有人能够回答。

公良孺对陈湣公说：“我的先生孔子，是当代大圣。去年吴国攻下越国的会稽，得到一节骨头，有整整一个车厢那么长，不知是什么人的，派使臣到卫国，请教孔子。孔子说：‘当年大禹召集各族首领到会稽山聚会，防风氏迟到，大禹把他杀了。防风氏个子大，被称为大人，他的骨节有一个车厢那么长。据此大体上可以断定，那是防风氏的骨头。’昊国使臣听了连声说‘善哉，圣人！’看来今天这个问题也只有他能回答。”

于是陈湣公派人去问孔子。孔子拿箭看了看说：“这是肃慎国的箭。武王克商的时候，通知各方的少数民族，让他们以自己的土特产品来进贡，借此使他们不忘自己的职分。当时肃慎进贡的，就是这种楛木石镞长一尺八寸的箭。武王将此箭分给了他的长女大姬，大姬嫁给虞舜之后、陈国开国君主陈胡公。因此肃慎之矢在贵国收藏国宝之府会找得到的。”陈人到故府中去查，果然找到了这种肃慎之矢。此事轰动了宛丘城，大家都说，陈国人不晓得自己的典故，要向鲁国的孔夫子讨教。陈湣公为首的满朝文武，对于孔子也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陈国的一些知名人士纷纷前来访问孔子，有人问他：“先生，您大概是生而知之吧？”孔子说：“生知的人可能是有的，但是这种人我还没有见过。我本人当然是学而知之的。我喜爱古代典籍、古代文化，勤奋地学习。有人自己不懂却凭空造作，我不是这样，我从闻见中得学问。多闻，择其善者而从之。多见，而识之。这就是仅次于生知的学知。”

子贡赞道：“先生，您的记忆力真好！”

孔子说：“你以为我只是多学并把它们记住吗？”

“好像是的，不对吗？”

“不对。我是一以贯之的。我不仅仅记忆具体事实，更要探求事物的基本原则，并用它来贯串事实。一类事物有一个原则，在掌握具体知识的同时努力去把握这个原则，用它来贯串具体知识，不但记得住，而且更有用。比如，武王分给同姓诸侯的宝物是美玉，表示重视之意；分给异姓诸侯的宝物是各少数民族进贡的物品，让他们不要忘记服从于王。掌握这一原则，异姓诸侯所得之物，如陈胡公与大姬分得肃慎矢便容易记忆也容易理解了。”

众人听了收获都很大，懂得了为学之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