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国之行
昭公二十五年(前517年),孔子三十五岁,鲁国政治形势进一步恶化。早已经四分公室的三桓,与鲁君鲁昭公的矛盾更加严重。昭公要祭祀父亲鲁襄公,季平子把宫廷舞者弄到自己家里演出八佾之舞,共六十四人,使在襄公庙中跳万舞的人只剩两人。昭公咽不下这口气,下定决心,要除掉季平子。季氏飞扬跋扈,与叔孙氏、臧孙氏、郈氏等鲁国贵族以及他的臣下费邑宰都有很深的矛盾。鲁公曾暗中支持费邑宰反叛季氏的行动,但是因为势力单薄,没有成功。这年秋天,他终于等到一个机会。九月,叔孙昭子外出未归,孟懿子年幼不能主事,季平子一人在鲁城,势力相对孤立,昭公和他的三个儿子联合臧孙氏与郈氏,调集兵马,向季平子发动突然进攻,将他围困在他家的武子之台。平子迫于形势,要求放弃政权,离开鲁国。昭公想一举消灭季平子,但担心其他贵族不服,又去争取孟孙氏的支持。这时叔孙氏的家臣以为消灭了季孙氏,叔孙氏也保不住,便不待叔孙昭子回来,发兵从背后直取昭公。孟孙氏得知此事,也派兵助战。形势完全颠倒了过来,昭公的部队土崩瓦解,他本人不得不逃出国去,在齐晋之间流亡。
孔子对于季氏的做法深为不满,针对他在自己家里演奏只有天子才有资格演奏的八佾之舞,孔子说:“是可忍也,孰不可忍也!”(《八佾》)意思是这样违礼的事情都忍心做得出来,还有什么是他做不出来的呢?三桓之家在祭祖结束时,命乐工唱着《雍》这篇诗来撤除祭品,孔子听说后也很气愤,他说:“那诗中有这样的话:助祭的是诸侯,天子肃穆地主祭。这样的话怎么能用在你们三家的庙堂!”(《八佾》)
在昭公出走的前后,孔子感到鲁国无道,不如到齐国谋求发展,于是带领弟子来到齐国。齐国虽然也有卿大夫与国君的矛盾,但是朝政有晏婴的辅佐,基本上还是稳定的。

孔子已是名人,来到齐国之后,齐景公便向他请教如何治理齐国。齐景公奢侈无度,有马四千匹,为修宫殿苑囿,大兴土木,百姓怨声载道。而他的臣下如陈成子,为夺取景公的江山,又用小斗进大斗出等办法收买民心。孔子对于这些都了解得很清楚,以为君不像君,臣不像臣,君臣都不依礼而行,这是齐国政治的症结所在。所以他说:“国君,我奉献给您八个字,这就是君君,臣臣,父父,子子。君君就是君要行君道。臣臣就是臣要行臣道。父父就是父要行父道。子子就是子要行子道。”
齐景公听了很高兴,他说:“说得好!如果真的是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即使有粟,我也吃不上!”(《颜渊》)
他以为君有享乐的权利,臣有服从、供给的义务,这就是君臣之道,所以他说了那样一番话。他对君道的理解是片面的,其实依孔子的意见,周礼不但规定了君的权力,也规定了君的义务,光要权力不要义务就是不合君道的,而且如果君不行君道,则臣也不会行臣道,结果是很危险的。
后来景公又向孔子问政,孔子告诉他,“政在节财”。当然这更是直接针对景公的挥霍浪费而发的,大概景公还是觉得这是在说别人,所以听了也很高兴。
景公对孔子的谈话比较满意,很想留孔子在齐国做官。但是以晏婴为首的卿大夫都表示反对。晏婴对齐景公说:“孔子是儒者,儒者的缺点很多,如空谈周礼而不肯循法;为人倨傲,不能谦卑在下;主张破产厚葬,不合齐国的风俗;以游说为生,不能治国,等等。您现在觉得很好,时间长了就不能容忍了。再说,周礼已经衰败,孔子偏要恢复它,讲究繁文缛节,那些道理几世学不完,礼仪学到壮年都弄不懂。而且又都与齐国的历史文化传统不一致,是行不通的。”还有人害怕用了孔子会挡住自己做官的路,当然也表示反对。所以景公对孔子的态度步步后退。开始大概是要孔子做辅政的正卿,后来说:“要我给你季氏在鲁国的地位,不可能,我可以给你季氏与孟氏之间的地位。”又过了一段时间,对孔子说:“吾老矣,弗能用也。”以老为借口,表示根本不能用孔子。孔子本来觉得在齐国可能有施展才能的机会,但是景公的一次次退缩,使他看清了在这里也一样没有希望。所以当景公说出“弗能用”之后,孔子立刻启程回鲁国。当时孔子师徒做饭的米已经淘好,尚未下锅,他们捞起米就走,对于齐国一点留恋的意思也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