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始兽性的复苏
在这寒冷而又危险重重的野外,巴克身上的原始兽性逐渐复苏了。但它控制得很好,它知道必须先使自己更强大,在机会来临之前决不能轻举妄动。除了一步步提高自己的实力外,它也尽心尽力去协助其他伙伴。因此,巴克虽然对斯皮茨恨之入骨,但它决定暂时不采取任何冒险行动,在斯皮茨面前,它依然表现得极有耐性,不露一点痕迹。
虽然巴克对斯皮茨处处忍让,斯皮茨却依然认为巴克是一个危险的对手,应该先下手为强。于是,它不时地向巴克挑衅,趁机找巴克的麻烦,想激怒巴克,挑起一场你死我活的决斗。
一天傍晚,队伍来到勒·巴奇湖边。因为天气十分恶劣,佩罗和弗朗索瓦决定提前休息,停留在湖边过夜。雪花漫天,寒风阵阵,冰冷的风像刀子一样割得皮肤生疼。更糟糕的是,他们的背后是一块陡峭的岩壁,岩壁前没有任何空地可以扎营。为了减轻雪橇的负担,方便赶路,他们就在途中把帐篷扔掉了,现在只好在结冰的湖面上生火。可是,天不从人愿,木头被融化的冰弄湿了,根本无法点燃。他们只好在寒风和黑暗中简单地吃一点东西,然后在冰上铺着睡衣睡觉。同往常一样,巴克又发挥了自己的特长,在紧挨岩石的地方找到了一个避风的好位置,做了一个温暖又舒适的窝。巴克美滋滋地躺在舒适的窝里,就连弗朗索瓦在分发烤鱼晚餐时,它都不太想爬起来。不过它还是去了。等它享用完晚餐回来,却发现自己的窝已经被斯皮茨霸占了。


巴克大为恼怒,连连吼叫了几声。哪知斯皮茨以更狂的吼叫来回应它,想借此吓退它。巴克本来一直告诫自己要保持冷静,避免和它发生冲突,但是这次斯皮茨实在太过分了,居然鹊巢鸠占。蕴藏在巴克心底的野性,终于一股脑儿爆发了。它野兽般咆哮起来,怒吼着向斯皮茨猛扑过去。这样愤怒的行为连巴克自己也有些吃惊,但更吃惊的是斯皮茨。它虽然感觉巴克是个危险的家伙,但它一向表现得胆小怕事,哪知它发起脾气来,居然这么厉害。两只狗瞬时扭打在了一起,从窝里滚到冰面上。
弗朗索瓦闻声赶来,也被吓呆了。很快,他就搞清楚了它们打架的原因,但是为了狗队的团结,他朝巴克大声喊道:“巴克,让给它吧,让给斯皮茨!这个该死的家伙!你们两个别打了!”斯皮茨打心里喜欢那个窝,它正等着这样的话。而巴克,它辛辛苦苦才做好的窝,当然不会拱手让给别人,尤其是讨厌的斯皮茨。于是,它决定和斯皮茨奋战到底。


在另一端,佩罗发出了愤怒的咒骂声。之后,一声尖厉的狗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一场食物争夺战轰轰烈烈地爆发了。原来,附近印第安村庄里的一群爱斯基摩犬嗅到烤鱼的香味,忍受着饥肠辘辘,拖着瘦削的身子,不约而同地朝这个方向聚集过来,准备抢走这些美味。
面对这么多突如其来的偷袭者,佩罗拿着棍子,不知道要先赶哪一个才好。弗朗索瓦听到动静后急忙赶来,和佩罗一起拼命挥舞着棍子,朝爱斯基摩犬身上乱打一气。
巴克从来没有见过如此疯狂的场面,这群饿得疯狂的爱斯基摩犬简直把巴克惊呆了。
巴克看到主人和同伴的危险,便丢下斯皮茨,跑过来帮着击退敌人。巴克一进入战场,马上有三条爱斯基摩犬围攻上来,转眼间就将巴克的头和肩撕裂了。戴夫和索莱克斯已经遍体鳞伤,可它们还是勇敢地并肩作战;平日温顺的比利,这时也嗥叫着勇敢迎战;乔依像平常一样凶猛,发出恶魔般的叫声,勇敢地迎接敌人的攻击;就连爱装病的派克也加入了战斗,向一只受伤的爱斯基摩犬扑去。巴克曾亲眼看见柯利被打倒后的悲惨下场,因此,尽管它身上有多处伤痕,仍旧奋战不已,并且愈战愈神勇。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终于把这群抢夺烤鱼的爱斯基摩犬打退了。可是,这群魔鬼突然又去偷袭食物箱,当佩罗和弗朗索瓦跑去抢救食物箱时,它们转身又去袭击还在喘息的狗队。这个时候,有几只狗已经伤得很重,佩罗和弗朗索瓦不得不挥舞着棍棒前来救援它们。
对于狗队来说,横穿湖面逃走是目前的万全之策。只见比利惊叫着拼命冲出爱斯基摩犬的包围圈,从结冰的湖面上飞奔而去。紧接着,派克和戴夫跟在比利后面冲了出去,其他的狗见状也不顾一切地飞奔逃窜。巴克也抽身跟在它们的后面,当它正准备跟着冲出去时,发现斯皮茨突然冲了过来,企图扑倒自己。
斯皮茨这个阴险狡诈的家伙,竟然趁巴克不备从一旁偷袭!刚才在巴克和敌人战斗时,它就曾攻击过巴克一次,这次又来偷袭,简直太可恶了。巴克对它恨到了极点。巴克深深明白,自己决不能被斯皮茨打倒,否则,那群爱斯基摩犬就会压过来,像对待柯利那样要了它的小命。于是,它站稳脚跟抵挡斯皮茨的攻击,一抓到机会,它就一溜烟地逃了出去,快速赶上了正从湖面上逃跑的同伴们。


不一会儿,狗队里的九只狗都逃到了森林里,找了一处较隐密的地方暂时藏了起来。那群饥饿的爱斯基摩犬没有再追上来,它们得到了喘息的机会。狗队里每一只狗都挂了彩:杜布的一条后腿被爱斯基摩犬撕破了,伤口处正滴着血;多利喉部被撕开了一个大口子,随时都有生命危险;乔依虽然勇猛善战,可终究敌不过狗群的攻击,失去了一只眼睛。
黎明时分,佩罗和弗朗索瓦找到了它们,并把它们带回了营地。当它们一瘸一拐地回到营地时,那群强盗已经离开了。营地一片狼藉,被糟蹋得惨不忍睹。佩罗和弗朗索瓦阴沉着脸,清点着他们的损失。他们沮丧地摇着头,不仅粮食损失了一半,那些不能吃的东西也没逃过爱斯基摩犬的狗牙。
看着一塌糊涂的营地,佩罗和弗朗索瓦的心情十分低落。他们既心疼被抢走的食物,又心疼自己的狗队。弗朗索瓦难过地检查着每只狗负伤的情况,每看到一处伤口和血迹,他的心疼就增加几分。
“噢,我的朋友们!”他温柔地说,“它们居然把你们咬得这么厉害,难不成想让你们得狂犬病?我的上帝啊!那群疯狗真是该死!喂!佩罗,你说该怎么办?”
佩罗无奈地摇了摇头。从勒·巴奇湖边到下一个目的地道森城还有640千米的路程,他们的狗队是不能有什么闪失的。如果真像弗朗索瓦所说狗队里的狗感染狂犬病,并蔓延开来的话,他是无法顺利完成传送政府急件的任务的。
无奈而愤怒的佩罗和弗朗索瓦,一边诅咒那群可恶的爱斯基摩犬,一边修理他们的雪橇。经过整整两个小时的休整之后,这些浑身是伤的拖橇狗,跟随它们的主人痛苦地挣扎着继续赶路了。
接下来迎接他们的是去往道森城途中最难走的一段,狗们从未经历过这么艰难的旅程。他们将要横渡一条河,这条河宽广辽阔,河水波涛汹涌。湍急的河水将浮冰拍碎,打入水中,只有在漩涡和水流平静的地方才能结冰。他们一行足足花了六天的时间,历尽千辛万苦才越过河流。在这六天中,他们不仅是和大自然作斗争,更是和死神搏斗,因为每前进一步,都将冒着生命的危险。


佩罗是个勇气十足的人,并且有着丰富的野外生存经验。为了让队伍安全地走过这段路程,他一直勇敢地走在队伍前面探路。每天早上,他都坚毅果敢地走在冰面上,并将一根长杆别在腰间,这样即使掉入冰洞中,横着的长杆也可以卡在洞口,使他不至于淹死。佩罗前后掉入冰洞十几次,正是靠着这根长杆,才得以从冰洞里爬出来。此时,野外的气温是零下50摄氏度。每次他从冰洞里爬出来,都要生火烤干衣服,不然就会被活活冻死。
虽然有佩罗在前面小心探路,但意外还是时有发生。
有一次,雪橇将戴夫和巴克一起拖进了冰洞里。它们越挣扎,冰就裂得越快,它们也就陷得越深。当佩罗和弗朗索瓦费尽力气把它们拉上来的时候,它们已经快冻僵了,差一点儿就冻死了。经验丰富的佩罗立即在安全的地方生了一堆火,让它俩绕着火堆奔跑。它们非常听话,不断围着火堆跑,通过运动和火让身上的冰快速融化,使自己暖和起来。因为离火堆太近了,一个不小心,它们的毛就被烧焦了好几处。
还有一次,斯皮茨也掉进了冰洞里。由于冰面上没有任何可以抓靠的东西,后边整队的狗都被它拖着向冰洞一点点滑去。站在队伍最后面的巴克和戴夫见状,赶紧拼命地向后拉,拉得它们肩上的筋骨咯咯作响。因为它用力过猛,冰层颤动,四周的冰块不断爆裂开来。后来,在它们齐心协力的抢救下,斯皮茨终于摆脱困境,被慢慢地拖了上来。
又有一次,当走到一处急流边时,前面的冰面已经断裂,如果再不逃出这一片冰区,整个队伍将掉入河里全军覆没。唯一的退路是立在旁边的一面崖壁,只有爬上悬崖绕过去,才能避免掉入河里。这时,佩罗急中生智,想出了一个绝妙的办法。他先把所有的皮带以及雪橇和套具上的皮条、皮绳结成一根长长的绳子,然后率先爬上悬崖,在弗朗索瓦的协助下将狗和货物依次拉上去,最后弗朗索瓦才爬了上去。接下来,他们又开始在崖壁上寻找下去的路,而下悬崖的根本方法还是利用这根绳子。当他们再度回到河面上的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这一天他们仅仅走了四百米左右的路程。
这段道路实在是艰险难行。直到队伍抵达胡塔林夸地区时,因为河面已完全冻结,雪道十分坚固,他们才走得顺畅一些。但是,经过这几天的折腾,所有的狗都已经筋疲力尽了,巴克也不例外。可是,为了弥补之前浪费的时间,佩罗带着它们夜以继日地前进,丝毫不给狗队休息的时间和机会。第一天,整个队伍跑了五十多千米到达了“大鲑”,第二天,它们跑了同样的路程赶到了“小鲑”,而第三天,它们跑了六十多千米,终于接近了“五指”。
在冰天雪地中长途跋涉,早已使巴克那踏惯了南方柔软草地的脚变了形。它每天强忍着剧痛,一跛一跛地赶路。等到夜幕降临、队伍停下休息时,巴克立刻瘫软在地上。看到它如此疲惫、憔悴的样子,弗朗索瓦和佩罗有些心疼,他们可不想中途失去这么优秀的狗。弗朗索瓦准备好鱼,让巴克享用晚餐。可巴克宁愿躺着,也不愿忍着疼痛去吃饭,弗朗索瓦只好将鱼送到巴克面前。而佩罗则在每天晚餐之后,给它按摩半个钟头左右的脚。后来,佩罗干脆从自己的雪靴上割下来一小部分,替它缝制了四只简易的皮鞋。自从穿上鞋子后,巴克脚上的伤大大好转了。行走在冰冷的雪道上,它的脚不再那么疼痛了。
巴克的旅途注定不会平静。一天清晨,一向本分的多利突然像狼一样哀嚎起来,并径直向巴克扑过去。多利疯了!以前,巴克从未见过狗发疯,不知道发疯是怎么回事。可看到多利脸上恐怖的表情时,它还是惊恐地跳开,向前逃去。巴克奔跑的速度很快,多利在后面气喘吁吁地追着。快速的奔跑让多利吃不消,它很快开始口吐白沫了。
巴克穿过岛上的山坡,冲进林子里,多利依然在后面追赶。巴克又越过一条布满碎冰的河道,跑上另外一个岛,再跳上第三个岛,才绕回到原来那条河。它顾不上回头看身后的情况,但它分明听到多利离它越来越近了,心中充满了恐惧。就在这个时候,巴克听到了弗朗索瓦的呼唤,于是从原路往回奔跑。这时,多利仍然紧追不舍,与它只有一步之遥,巴克紧张得几乎喘不过气来,但它对弗朗索瓦充满了信心,认为这个男人一定能够救它。于是,巴克奋力朝弗朗索瓦跑去。当巴克从弗朗索瓦面前跑过后,弗朗索瓦便举起斧头砍了下去,一下子把发疯的多利砍死了。


看到多利倒下,巴克停了下来。奔跑了这么久,它筋疲力尽,喘着粗气,摇摇晃晃地走到雪橇边。斯皮茨站在旁边,幸灾乐祸地看着巴克。突然,它觉得这是打倒巴克的绝佳时机。于是,它冲向巴克,用尖利的牙齿狠狠地咬进巴克的身体,撕下来一大块肉。巴克没有料到斯皮茨会在这个时候偷袭它,况且,它已经疲惫不堪,没有一点力气去反击了,只能以大声吼叫来表示自己的愤怒。听到巴克的咆哮声,弗朗索瓦立即回过头来,发现狡诈的斯皮茨居然在攻击巴克,十分生气地将手上的鞭子甩了过来,毫不留情地抽了它一顿。看到斯皮茨被打得皮开肉绽,巴克心里很满意。
挨了这么严厉的处罚,斯皮茨不得不放弃巴克,逃到一边去了。
“斯皮茨是个魔鬼,说不定哪天这个该死的就会把巴克咬死。”佩罗恨恨地说。
“巴克比斯皮茨厉害得多!”弗朗索瓦听到他的朋友这么说,非常不以为然地回答说,“这些天我一直在观察巴克,而且看得很清楚。总有一天,它会发起狠来,一口一口地把该死的斯皮茨咬死,抛在雪地上的。真的,一定会这样的,我敢发誓!”
从这件事起,巴克和斯皮茨完全撕破了脸。
斯皮茨作为狗队中的领头狗,不仅体格十分强壮,经验也十分丰富,再加上它最早加入狗队,后来陆续加入的成员也一致公认它为首领,因此,弗朗索瓦和佩罗就很自然地就任命它为领队了。但是,自从巴克来了以后,斯皮茨明显地感到自己至高无上的地位受到了威胁。之前,斯皮茨也接触过一些和巴克一样来自南方的狗,它们大都懦弱卑怯,往往过不了多长时间,就会因为适应不了北方寒冷的环境和艰苦的工作,一个个在寒冻或饥饿中死去。可是巴克不同,它不仅活了下来,而且表现得越来越好。它强壮的体格已足以抵挡任何暴风雪,它的凶悍和狡猾也不亚于任何一只土生土长的爱斯基摩犬。现在,巴克已经完全具备了当首领的资格。斯皮茨从巴克的眼中看到了狡诈,它明白,巴克正在隐忍着等待一个推翻自己的机会。
巴克是一只聪明、有主见的狗。当那个穿红色衬衫的男人拿着大棒,出乎意料地在巴克身上乱打一气的时候,巴克已经了解到了权力的重要性,它无时无刻不渴望有一天能取代斯皮茨,成为狗队里的首领。随着和斯皮茨之间矛盾的激化,它的这种欲望也渐渐暴露了出来。在以后的旅程中,巴克开始公然干涉斯皮茨行使它的领导权。比如,当斯皮茨要去惩罚那些犯了错的狗时,巴克便跑过去挡在它们中间,不让斯皮茨惩罚犯错的同伴。有一次,巴克甚至还因此被弗朗索瓦狠狠地抽打了一顿。
一天晚上,天空下起了鹅毛大雪。等到第二天早上,营地里的雪已经积了一尺深。弗朗索瓦和往常一样开始整队。除了一向爱装病的派克,其他的狗都到了。无疑,派克又准备窝在厚厚的雪下装病逃差。弗朗索瓦到处唤它,它都没出来。他只好亲自去寻找,可是皑皑白雪将一切都遮盖得严严实实,最终他无功而返。派克的怠工激怒了斯皮茨,它怒气冲冲地在营地附近到处找,每一个可疑的地方它都嗅一嗅,挖开来看个清楚。


派克还是没能从敏锐的搜寻者手中逃脱,它被斯皮茨从雪地里揪了出来。斯皮茨满脸怒色,凶猛地冲向派克,准备狠狠地惩罚它一顿。就在这时,巴克从另一侧以更快的速度飞奔过来,横挡在它们中间。事情发生得如此突然,而且巴克如此气势汹汹,使得斯皮茨不由自主地连连退了好几步,跌倒在地上。
巴克的突然袭击令正在瑟瑟发抖的派克万分吃惊,也正是这公开的反抗让派克突然充满了勇气,它不再畏惧,英勇地扑向倒在地上的头儿。此时,巴克也朝斯皮茨冲去,两只造反的狗早已将公平准则抛在了脑后,它们三个在雪地里厮打了起来。
弗朗索瓦目睹了事件的全过程,对于巴克的勇猛,他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但他没有忘记自己必须秉公办事,于是毫不偏袒地举起鞭子,向制造混乱的巴克用力抽去。皮鞭一次又一次地抽在巴克的身上,把它逼得不得不退去,而斯皮茨则称心如意地处罚了屡次惹事的派克。
在接下来的日子里,巴克频繁地向斯皮茨挑衅。只要斯皮茨想惩罚狗队里的同伴,巴克就会冲上前去干涉。但经过上次的鞭打,巴克学聪明了,每一次它都是趁弗朗索瓦不在的时候才巧妙采取行动,这样就不会受到惩罚了。由于有巴克在大家的背后做靠山,狗队中除了戴夫和索莱克斯外,其他的狗都逐渐壮起胆子,慢慢表现出它们的反叛情绪来,不再温顺地听从斯皮茨的指令了。
这些狗越来越放荡不羁,经常为了一些小事而争执不休,使得雪橇队无法顺利前进,耽误了许多时间。弗朗索瓦心里非常明白,巴克和斯皮茨之间迟早要通过一次决斗分出个胜负来的。那种潜在的紧张气氛,让他十分担心,他不知道这场风暴什么时候会发生,要是发生了,是不是会影响到整个雪橇队的进度……因此,每天晚上睡觉的时候,只要稍有异常,他都要马上爬起来查看个清楚,确定不是巴克和斯皮茨在打架后,才安心地回去继续睡觉。好在这场大战迟迟没有发生,直到他们抵达目的地——道森。
经过艰难的跋涉,队伍终于在一个凄冷的下午到达了道森城。道森城里住着许许多多从遥远的地方来的采矿工人,而且还有多得数不清的狗在城里来来回回送货物。巴克看到,所有的狗都在干活儿,它们和人们一样忙碌,整天匆匆忙忙地做着各种繁重的工作,跑来跑去地运送木材和柴薪等,好像生来就是为了做这些工作似的。挂在它们脖子上的铃铛,一天到晚丁零零地响着,甚至到了深夜,那些勤快的狗还在辛苦地劳作着,清脆的铃声依然叮叮当当响个不停。
“这里的狗好辛苦呀!”巴克心里想。他们在城里一共住了一个星期,每天从早到晚,弗朗索瓦和佩罗都十分忙碌。他们一大早就抱着一堆信件和公文出去,分送到每一个收信人的手中,回来的时候又带回一叠公文和城里人寄给家人或亲朋好友的信。除此以外,他们还要准备回程的食物。在这七天中,巴克和它的伙伴们留在旅馆旁休息。除了偶尔和弗朗索瓦出去散散步之外,大部分时间都待在那里。经过长途跋涉和辛苦工作之后,拖橇狗非常需要充分休息,以便恢复体力。


巴克常常趴在旅馆门旁,眯着眼睛看街道上来来往往的狗。在这里,巴克看到了许多从南方来的狗。不过,看到最多的还是拥有野狼血统的爱斯基摩犬。它们很有规律,每晚的9点、12点及凌晨3点都会成群行动,在安静的夜里唱一种很特别的歌——属于它们祖先的歌。
巴克好奇地听了几次之后,感觉非常亲切,于是便开心地和它们一起高歌起来。在巴克听来,这古怪的声音像一首夜曲,里面有一种力量,吸引它也加入进去。这首歌吟唱着生存的痛苦和艰难,充满了悲伤。每当听到这首歌,巴克都会激动不安。它不明白为什么自己会有这样的感觉。其实,那是潜藏在它内心深处的、远古时代的祖先留下的野性的呼唤。
狗队在道森休整了一个星期,等到人和狗都养足精神之后,佩罗他们又开始起程往回走了。这次的目的地是迪亚和一个名叫盐水的地方。在回去的路上,佩罗不断催促雪橇队的进程。这次他似乎带着比任何一次都紧急的公文,而且这个顽强勇敢的人,打算创下这一年中最快的传送纪录。在这一点上,也有许多因素有利于他:一周的休息让狗队里的狗都恢复了体力,它们一个个精神焕发;从各地来的旅人将道路踩得结结实实,平坦的道路使狗队再也不会因为路况不好而耽误时间。最重要的是,政府已经通知沿途的兵营给狗队准备好食物,因此,它们拉的雪橇只需装上信件,再也不用储备大量的食品。种种迹象表明,这会是一趟轻松的旅途。
第一天,他们跑了50千米的路程。第二天,他们赶早出发,路上顺利极了,很快就跑到了一个名叫玉康的地方。要不是因为出了些麻烦,他们还可以跑得更快、更远。现在,由巴克所引起的反叛情绪,已经严重地破坏了狗队的团结。那些一直温顺的狗受到巴克的影响,不再像从前一样团结在斯皮茨周围专心致志地拉雪橇了,而是常常使性子或耍脾气,使整个雪橇队不得不停下来,重新整理一番后再继续往前跑。
斯皮茨的领导权,也因为巴克的挑战而渐渐失去了威严。大家不再敬畏它,总爱用一些五花八门的小花招来反抗它,以此报复它曾经的蛮横和欺侮。而巴克每次走近斯皮茨身边时,更是神气得不得了,总是耸立起毛发,来一声威胁性的低吼。
散乱的纪律使得狗和狗之间的吵架事件也一天比一天多起来,时常把营地弄得一片混乱。在这样吵闹的环境中,一直没有改变的就是戴夫和索莱克斯,虽然有时无休止的争吵让它们感到烦躁,但它们还是保持着从前的淡定,踏踏实实地做好自己的事情。它们两个既不参加巴克怂恿的叛乱,也不帮助斯皮茨。


每当看到狗在吵闹争斗时,弗朗索瓦和佩罗总会被气得破口大骂,在雪地上直跺脚。弗朗索瓦频繁地挥舞着手上的鞭子,甩到他认为不听话的狗身上。但是,这样的惩罚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只要一收起鞭子,狗群又开始吵闹,几乎要把弗朗索瓦的肺气炸了。
巴克很精明,它知道弗朗索瓦清楚它就是所有事端的幕后主使,所以从不当场让弗朗索瓦抓到任何证据。表面上,它仍然拼命地工作,忠实地拉着雪橇。拉雪橇已经成为巴克的一种快乐。然而,暗中促成其他同伴间的争吵打架,搅乱狗队的秩序,却是它更大的乐趣。
一天晚上,他们到达塔基纳河,看到天色已经很暗了,就在河边安营休息。吃过晚饭后,杜布在营地四周溜达。当它走过达塔基纳河口时,一只雪兔从它面前一闪而过,它笨拙地向雪兔扑去,结果扑了个空。队里其他的狗见到了,也都狂吠着追逐起来。狗队的叫声吸引了对面西北警察局营地里的狗,五十多只爱斯基摩犬也嗥叫着奔出营地,加入了追捕的队伍。雪兔在河床上迅速地跑着,不一会儿就从大河跑入了小支流。巴克奔跑在狗群的前面,率领着六十多只狗追击雪兔,却始终无法追上。
隐藏在巴克体内的原始本能——对血的渴望、对杀戮的迷恋不断驱使着它。它渴望用自己的利齿去厮杀猎物,然后将自己的嘴浸浴在温热的血里。当巴克沉浸在追逐猎物的乐趣中时,斯皮茨却非常冷静,它悄悄地离开了狗群,独自穿过一条狭窄的小河,抄近路跳到一块凸起来的土块上,耐心等待时机。
巴克一个劲儿地追赶着雪兔,根本没察觉斯皮茨的诡计。当巴克沿着河湾快要追上雪兔时,斯皮茨突然从河岸上飞奔下来,挡住了雪兔的去路。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状况,飞奔的雪兔还没反应过来,就被斯皮茨猛地一口咬住了。雪兔凄厉的惨叫声划破了寂静的夜空,巴克身后的狗群中立刻传出了兴奋的尖叫声。


巴克愤怒地看着斯皮茨,眼睁睁地看着它夺走了本该属于自己的荣誉。这一次,巴克没能忍住,它猛地跃起,愤怒地向斯皮茨猛扑过去。斯皮茨立刻丢下兔子,机警地往旁边一闪,和巴克擦肩而过。这一扑空,使巴克又气愤又懊恼,它又扑了上去。两只狗的肩头狠狠地撞在一起,翻滚在雪地里。
好几次,斯皮茨都差一点被打倒,但它那敏捷的身躯使它又镇定地站稳了脚跟。它总是趁着巴克还没站稳就冲过去咬上一口,然后再迅速跳开,等待下一次机会。巴克意识到一场生死大战到来了,现在就是它和斯皮茨之间最后的较量。它小心地踱着步子,警觉地望着斯皮茨。斯皮茨也同样如此。它们绕着圈子,发出嗥叫,全身毛发竖立,寻找着占据优势的机会。
就在它们拼死争斗的时候,那群跟上来的爱斯基摩犬早已把那只雪兔瓜分完了。它们把两个决斗者团团围住,并虎视眈眈地注视着、等待着。它们的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芒,一种幽幽的死寂在清冷的夜空中漫延着。
斯皮茨是一个久经沙场的老将,曾与各种各样的狗交战过,用胜利确立了自己的领袖地位。相比之下,巴克就显得稚嫩多了。每次战斗时,斯皮茨既不盲目,也不鲁莽。虽然它也满腔怒火,但在没有做好准备之前,是绝对不会先攻击对方的。它凭借自己多年的经验小心地与巴克周旋着。无论巴克多么努力地想用牙齿咬住斯皮茨的脖子,总是不能如愿以偿。


于是,巴克调整了自己的攻击策略,旋风一般地围着斯皮茨转,并不时迅速跃起,一次又一次地袭击斯皮茨雪白的喉部,因为它知道那是最容易致命的地方。这个道理斯皮茨也明白,所以它将自己的喉部保护得很好。面对每一次攻击,它都果断地将巴克撞开。
经过长时间的较量,巴克依然无法突破斯皮茨严密的防线。于是,巴克又一次改变了战术。它佯装去攻击斯皮茨的喉部,可又突然掉头,从侧面转过去,用肩头撞击斯皮茨,想把它撞翻在地。然而,老成的斯皮茨识破了巴克的诡计,它用牙齿迎接巴克的进攻,趁机在巴克肩上狠狠地咬了一口,自己却轻松地闪开了。
几轮战斗下来,斯皮茨毫发未损,而可怜的巴克却浑身是血,气喘吁吁。战斗仍然继续着,而且越来越激烈。巴克明白,今天无论谁先倒下,都将永远没有机会再站起来。因为那个由爱斯基摩犬围成的圆圈,正沉默地在一旁等待着其中一个倒下,然后把它吃掉。
斯皮茨趁着巴克走神的机会发动新一轮攻击,想让巴克跌倒在地。
这一次,巴克没防备好就被扑倒在地,还没来得及站起来,那些爱斯基摩犬就迅速围拢过来。巴克吓得赶紧纵身一跳,几乎跳到了半空中,爱斯基摩犬才又退回去,继续等待。
经过一次又一次的失败,巴克领悟到,除了靠本能去应战外,还应多动脑子。于是它冲过去,继续假装用肩膀撞击斯皮茨,但是,在最后一瞬间,它突然把身体压得低低的,几乎要贴到雪地上。接着,它径直冲过去紧紧咬住斯皮茨的左腿。巴克听到骨头的碎裂声,斯皮茨的左前腿被它咬断了。这下斯皮茨只能用三条腿和巴克对抗了。在之后的争斗中,巴克又用同样的伎俩咬断了斯皮茨的右前腿。
此时的斯皮茨极力忍受着巨痛,硬撑着不让自己倒下。因为它知道,一旦倒下,离死神就不远了——周围那几十只狗正面露凶光、狰狞地看着它。它们伸着舌头,嘴里呼出热气,这白色的热气飘散着,朝它逼拢过来。面对巴克的凶狠和残忍,斯皮茨知道自己是再也没有机会取胜了。斯皮茨以前无数次见过这种景象,可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结局也会如此悲惨。
面对斯皮茨,巴克一点儿都不留情。对巴克来说,仁慈早已消失在这冰天雪地中。不把斯皮茨完全击倒在雪地上,它是绝不会善罢甘休的。巴克玩弄着各种花招迷惑斯皮茨,暗地里却在准备最后的攻击。这一次,它朝斯皮茨的肩膀撞击,虚弱的斯皮茨再也无法承受如此沉重的撞击,痛苦地倒在雪地上。


瞬间,在洒满月光的雪地上,那个自始至终就紧紧围在两个斗士四周的圆圈立即变成一个黑点,所有的狗都向斯皮茨扑了过去。等到它们散开时,斯皮茨已经不复存在了。
在月光的照耀下,巴克这个胜利的斗士,充满统治欲望的残忍的野兽,站在一旁静静地凝望着。它已经杀死了它的敌人,它感到无比开心和得意。
支配一切的原始兽性,让巴克成为新的王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