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2 谁怜憔悴更凋零——孤苦凄惨的晚年
谁怜憔悴更凋零——孤苦凄惨的晚年

公元1139年(宋高宗绍兴九年)正月,高宗皇帝梦寐以求的宋金和议终于实现了。双方议定:宋对金称臣,每年向金进贡银二十五万两,绢二十五万匹;金方则答应归还河南、陕西两地,并送回徽宗“梓宫”和高宗的母亲韦太后。高宗赵构认为,自己从此可以高枕无忧了。

然而事实却与高宗的愿望相反,他不仅久久等不着父亲的“梓宫”和韦太后,却听到了派去金国的使臣王伦被扣留的消息。第二年五月,金方彻底撕破协议,派宗弼和完颜杲分头进军开封和永兴军,要重取河南、陕西。金方的自毁协议更加激怒了南宋爱国将领们,韩世忠、岳飞等率部英勇抵抗。七月,岳飞在郾城、颍昌大破宗弼军,同时岳飞派梁兴与河北义军联系,决心断敌后路,全歼金兵。正在这时,朝廷却下令全线撤兵,宋军一概退到长江以南。岳飞奉诏驻军武昌,已经收复的失地就这样又轻易地交了出去。

公元1141年(绍兴十一年)四月,高宗和秦桧召韩世忠、张俊、岳飞等抗金将领到临安,解除了他们的兵权,韩、张任枢密使,岳飞为副使。七月,受秦桧指使,万俟弹劾岳飞“阻挠国事”。接着,八月何铸、罗汝檝又上疏论岳飞罪名。岳飞被罢职。九月,岳飞部将王俊承秦桧意旨,诬告岳飞部将张宪阴谋在襄阳叛乱,以求恢复岳飞兵权。张宪被捕下狱,秦桧加紧罗织岳飞罪名。十月,岳飞父子被捕下狱。十二月二十九日(公元1142年1月27日),抗金英雄岳飞与岳云、张宪同时被害。

听到岳飞被害的消息后,韩世忠去问秦桧,岳飞究竟犯了什么罪?秦桧的答复只有三个字:“莫须有。”

秦桧杀了岳飞后,对抗战派和爱国军民惨加迫害,“数兴大狱,不避形迹”(《宋史·秦桧传》),一时特务横行,鹰犬遍布,“察事之卒,布满京城,小涉讥议,即捕治”(同上)。全国笼罩在一片黑色恐怖之中。

公元1142年(绍兴十二年)二月,宋进誓表于金,再度割地称臣。三月,赵构这位赵宋第十任皇帝正式被金朝“册封”为“宋帝”。八月,金人释放了高宗的母亲韦太后,还回了徽宗“梓宫”。九月,秦桧被封为太师、魏国公。高宗赵构与秦桧同流合污,他们那“南自南,北自北”的政治主张,终于在丧权辱国的不平等条件下得到了实现。

李清照老了。这不只是她个人的感觉,弟弟李迒来看她时有这种感觉,邻居孙综与夫人梁氏来串门时有这种感觉,连整日陪伴在身边的丫头也有这种感觉。按说,已是五十多岁的人了,日渐衰老自是不可抗拒的人生规律。不过,李清照实在是老得太快了。这些年来,表妹夫秦桧权势日重,李清照丝毫不想去沾这位表妹夫一点什么光,她知道,秦桧和王氏已是坏事做绝,他们在得到了权势、得到了荣华富贵的同时,也得到了国人的唾骂。所以,李清照从来没有对外人说起过她与秦桧的亲戚关系。她还再三叮嘱弟弟李迒,不要攀附秦家,一定洁身自重。

自从南渡以来,李清照日思夜盼的事就是希望能看到宋军收复失去的国土,自己能回到故乡山东安度晚年。只要前线的抗金斗争有点好消息传来,李清照都要兴奋好长时间。同样,只要有坏消息传来,她也都要难受好长时间。虽然失利的消息越来越多,可是她心头依然燃烧着希望之火。她总觉得,高宗皇帝大概还不至于甘心卖国。然而,当绍兴十二年,高宗接受了金朝的“册封”之后,李清照彻底失望了。这彻底的失望带给李清照最直接的后果,就是迅速的衰老。哀莫大于心死,希望的破灭是对一个人最无情的打击。李清照怎能承受得住这种打击?又怎能不迅速地衰老下去?

李清照像是变了一个人,当年那种高声呐喊“欲将血泪寄山河,去洒东山一抔土”的政治热情,如今早已被消磨殆尽了。她不再愿意参加任何社会活动,也不再轻易发表时政评论了,甚至连游山玩水的兴致也没有了。她终日只把自己封闭在那个小宅院里,看书、作画、抚琴,偶尔也填几首词。有一首《临江仙》就是在这小宅院里作的。该词写道:

庭院深深深几许,云窗雾阁常扃。柳梢梅萼渐分明。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感月吟风多少事,如今老去无成。谁怜憔悴更凋零。试灯无意思,踏雪没心情。

有人据词中有“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二句,便指说此词为李清照在江宁时所作。其实不然,李清照在江宁时,经常城头踏雪寻诗,邀夫赓和,虽然心情不如在青州时,但决不至于发出“如今老去无成”和“谁怜憔悴更凋零”的慨叹的。这首词正是她晚年的作品,“春归秣陵树,人老建康城”二句,只是表达了词人对死于建康的丈夫赵明诚的怀念而已。从这首词中可以看出,李清照晚年,境况是孤苦憔悴的,心情也十分不好。这一点,从她作的一首《元宵》词中也可得到证明。

杭州城的元宵节是十分热闹的。从正月十四开始,杭州全城要放灯三天。城内外百万人家,都要挂灯,南起龙山,北至北新桥,四十里灯火不绝。特别是亲王府第和富贵人家,还要在门前扎山棚,放焰火。那灯的样式也真多,什么沙戏灯、马骑灯、火铁灯、生鱼灯,一把莲灯,进槌架儿灯、人物满堂灯,等等,令人眼花缭乱。各府第的私家乐队也在门前吹笙弄瑟,敲锣打鼓,吸引游人,有的还备有香茶鲜汤,供人饮用。街上扮玩队伍一队接一队,除了舞龙灯、耍狮子、踩高跷、跑旱船等之外,最吸引人的还是芯子——由壮汉肩扛竹竿,竿顶立着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少男少女,随着人行竿颤,上面的少男少女做着各种优美的动作。各酒家茶肆更是不愿错过这做生意的好时候,不仅也要悬灯结彩,喧天鼓吹,还想尽名堂设奖引客。

正月十五夜是节日高潮。这一天,公子王孙、富家少年则以纱笼喝道,携佳人美女,四处游赏。普通百姓也纷纷涌上街头,或赏灯或观焰火,或追随扮玩队伍,尽兴欢乐。其中,最高兴的是那些少女、少妇们。她们平日很少有出门玩赏的机会,元宵这一夜,她们却可以疯玩个够。于是,她们无论穷富,都尽其可能地打扮自己,尽其可能地放松自己。她们涌上街头,不仅爱看华美的灯,也爱看盛妆的人,同时更爱向人们展示自己的美,许多中老年妇人,也不甘落后,她们虽然自知青春不再,但那欢乐和轻松对她们来说也是难得的享受。

李清照却没有接受这一享受。元宵夜,在阵阵传来的欢声笑语之中,她作了一首《永遇乐》。全词写道:

落日熔金,暮云合璧,人在何处?染柳烟浓,吹梅笛怨,春意知几许?元宵佳节,融和天气,次第岂无风雨?来相召,香车宝马,谢他酒朋诗侣。中州盛日,闺门多暇,记得偏重三五。铺翠冠儿,捻金雪柳,簇带争济楚。如今憔悴,风鬟雾鬓,怕见夜间出去。不如向帘儿底下,听人笑语。

这是李清照晚年引起社会反响最强烈的一首词。它与《声声慢》一样,一问世便引起了轰动。

李清照在词的上片首先描绘了一幅美妙的晚晴景象——那通红的落日,像在熔化黄金一样,那么耀眼,那么灿烂;朵朵白云,在暮色中像连在一起的白玉,那么美妙,那么迷人。她不由地叹道:我这是在哪里呢?节日的美景没带给她多少喜悦,相反地,倒是给她带来了寂苦凄凉之感。接下来她笔下的景致已不再那么明朗了:柳枝上蒙着浓重的烟云,远处传来的又是笛子吹奏的《梅花落》那幽怨的乐声,这春天的景象还能有多少呢?这元宵佳节,虽然天气还不错,可是天有不测风云,说不定哪会儿会来一阵风雨呢!酒朋诗侣们乘着香车宝马来相邀去赏灯,可是她哪有那份兴致呢?她客气地谢绝了那些朋友们。过片之后,作者由今日杭州的元宵节想起了当年汴京的元宵节。那时,闺中妇女也最喜欢过元宵了,元宵一到,个个打扮得又华丽又时髦,头上戴着翠羽帽子,还插满了用金线编织的饰物,在大街上尽情地游玩。那景象才真叫快活呢。可是,汴京的节日盛况早已成了往事,今天这里的人们是在把杭州当作汴京了。对此究竟是该喜呢,还是该忧?在词的结尾,李清照自我叹息道:如今我已老了,风华正茂的时候早已过去了,斑白的鬓发蓬松着,这副样子怎么能出门呢?还是自甘寂寞吧,倒不如躲在窗帘底下,默默地去听别人的欢声笑语呢!

当别人在节日高高兴兴地去游玩时,李清照却打不起精神来欢度佳节——别人的欢笑,更激发了她内心的痛楚和孤寂。当别人兴高采烈时,她只有躲起来悄悄地去听,连出门去听都不敢。因为什么?因为她一想起当年就伤心,她控制不住自己的感情,她在偷偷地流泪,悄悄地叹息,默默地忍受。

这首词的艺术表现手法是极为成功的。全词从写景始,继而写景兼叙事,但无论是写景还是叙事,又都是在言情。词人笔下的景和事,都紧密地牵动着词人的心情和情怀;而词人心绪的波动,又不断促成着景物和事态的变换。最终达到了所写之景,所叙之事皆落实于所言之情的艺术效果。另外,词中恰到好处地运用了对比写法,将往日的欢乐热烈与今日的孤寂凄凉作了强烈的对比,将他人的幸福与自己的不幸作了强烈的对比。在这双重强烈对比之下,塑造了一位历经磨难、彻底失望之后,只能抑欲饮悲的不幸妇女形象。

这首词在南来的人们中很快传开了,词中的故国之思和身世之感,在一些爱国人士中引起了共鸣。许多年以后,一位名叫刘辰翁的爱国词人读到了李清照这首《永遇乐》,读罢不禁涕泪俱下。刘氏每闻此词,都抑制不住伤痛之情,最后终于依李清照原作声韵,也和作了一首《永遇乐》,以寄托自己的家国之思。该词写道:

璧月初晴,黛云远澹,春事谁主?禁苑娇寒,湖堤倦暖,前度遽如许。香尘暗陌,华灯明昼,长是懒携手去。谁知道,断烟禁夜,满城似愁风雨。宣和旧日,临安南渡,芳影犹自如故。缃帙流离,风鬟三五,能赋词最苦。江南无路,鄜州今夜,此苦又谁知否?空相对,残无寐,满村社鼓。

公元1143年(宋高宗绍兴十三年),李清照六十岁了。上一年,赵明诚的远房亲戚,曾经在李清照因讼张汝舟一事遇到麻烦而给予帮助的綦崇礼去世了,享年仅六十岁。在吊唁綦崇礼时,李清照曾产生过一个想法:自己活在世上的时间不会很多了,应当在有生之年尽量多做点事情才是。她想到的第一件事情,就是要使《金石录》刊行于世。

在当时,出书有两个渠道,一是私家刻书,二是官方正式出版。私家刻书不仅自己要承担一笔可观的费用,其社会影响面也较小。所以,凡有分量的著作,作者都是希望能由官方正式出版的。李清照不愿让《金石录》永远藏在自己的书箧里,也不愿随随便便地刻印出来,她一定要想办法引起官方的重视,争取使该书正式刊行于世。于是,李清照毅然将她与丈夫赵明诚共同完成的《金石录》书稿进献于朝廷。从此以后,她一天天盼着,盼着早日看到《金石录》问世。

公元1145年(绍兴十五年),高宗赵构因秦桧主持议和有功,赐给了他一套豪华府第,同时还赐银一万两、绢一万匹、彩缎一千幅。秦桧搬进新宅之后,大摆宴席,名义上是谢皇上恩赐,实际上是借机大肆炫耀权势。秦府请的客人,一是朝中达官贵人,二是一些亲朋故旧。李清照作为秦府内当家王氏的表姐,当然也在被邀请之列。当秦府差人将大红请帖送到李清照家时,她粗略看了一下上面的几行字,便顺手把那请帖扔在茶几上了。

秦府的宴会李清照没有去参加。

第二天,丫头从外面采买回来后,立即跑进李清照书房,向李清照讲述了刚从街上听来的一个发生在秦府的故事。事情是这样的:

秦桧大宴宾客时,特地从教坊司请来优伶演戏助兴。锣鼓开场之后,台上出场了一位“参军”,他摇头晃脑地念了一大段为秦桧歌功颂德的道白。秦桧听得十分得意。接着,台上又一演员搬出了一把太师椅,他把太师椅摆在戏台正中后,便与那位演参军的演员打诨逗乐,引得台下观众前仰后合,哈哈大笑。然后,“参军”一腚坐在了太师椅上。他故作用力过猛状,让高高的椅背将帽子碰了下来。帽子一掉,全场又是一阵大笑。原来这“参军”身为一堂堂男子却梳了一头小辫。这时,“参军”又转过身去,人们看到,他脑后的小辫绾成了髻,髻上还别着一个两环相叠的髻环。这种髻环俗名“双胜”,当时妇女多有佩带者。而那另一位演员却故意指着问那位“参军”:“这是什么环?”那位“参军”答道:“这是二胜环。”话刚说完,另一位演员便抄起一根木棍向“参军”打去。他一边打,一边骂:“你这个畜生,就知道往太师椅上一坐,发号施令,搜括财物,你不光不顾老百姓死活,怎么把二圣还都放到脑后去了!”起初,台下的人们还没看出名堂来,当意识到那演员是在故意把“二胜环”说成是“二圣还”时,不禁又爆发了一场哄堂大笑。秦桧也听出了这是在讽刺自己,他气得脸色铁青却又不便发作,过了一会儿,便借口有事早早退场了。

这个故事很快就传遍了大街小巷。当那丫头一口气把故事讲完后,李清照早已笑得眼泪都出来了。她连连说:“好!好!骂得好,骂得好!”

隔了一天,丫头又从外边带回一个消息,说是秦府散戏后,第二天秦桧就下令将参加演出的优伶都抓起来了。那两位演员和教坊司的主管,在严酷拷打之中,已命丧黄泉了。李清照听了这个消息之后,一连数日茶饭难进。她心里总在想,这种权奸横行的黑暗世道,何时才是尽头?

李清照晚年作有一首《南歌子》,词中有“旧时天气旧时衣,只有情怀,不似旧家时”的句子。这里所说的“旧家时”,既是指南渡以前在汴京、在青州等地时,也是指南渡之初在建康等地以及乍到杭州时。如今,她除了一天天看着自己老下去,再也没有心情去关注时局发展了。唯一抹不掉的,是她那牢牢结于心头的思乡情结。一直到暮年,当她的生命旅程将要走到尽头时,她还叹息道:“故乡何处是,忘了除非醉。”(见《菩萨蛮·风柔日薄春犹早》)

还有一件事情让李清照十分伤心。邻居孙综是个七品小官,他有一个女儿,已十多岁了,常到李清照家来玩。孙综本来出身于书香门第,其曾祖父孙沔曾当过观文殿学士、户部侍郎,祖父、父亲也都在朝中做过官。李清照见孙家女儿人很聪明,整天玩耍实在可惜,就打算收她为弟子,教她读书习字、作诗填词。李清照满以为,凭自己的才学,将这个女孩子培养成一名女才子是没问题的。可是,当李清照提出收她作弟子的事时,她却连连摇头,说什么“才藻非女子事也”。连她的父亲孙综和母亲梁氏也不同意。李清照万万没想到,封建理学对女子的歧视已发展到如此严重的程度,连女子自己也瞧不起自己了。想起自己小时候能有那么好的一个家庭环境,能在文学领域自由徜徉,那是一种何等的幸福啊!如今自己一片好心要培养那个女孩子,可是人家却偏偏不领那份情。这怎能不让李清照伤心呢?

孙家那女孩子长大后嫁给了一个叫苏君瑑的人,当上了谨依“三从四德”的贤妻良母。她的儿子苏洞后来成了大诗人陆游的学生。孙氏去世以后,应苏洞请求,陆游为她撰写了墓志铭。墓志铭中还记述了她拒绝李清照授学的事情。陆游是这样写的:

“夫人幼有淑质,故赵建康明诚之配李氏,以文辞名家,欲以其学传夫人。时夫人始十余岁,谢不可。曰:“才藻非女子事也。”

连大诗人陆游都对孙氏幼时拒学一事持肯定态度,可见“女子无才便是德”的封建观念,在当时已是何等根深蒂固了。由此,我们可以联想到,一部《宋史》,皇皇数十万言,却无一章一节为李清照立传。编写《宋史》的人只是在李格非传之末附带提了一句:“女清照,诗文尤有称于时,嫁赵挺之之子明诚,自号易安居士。”这是一种何等的不公平!为什么正史不为李清照立传?还不就因为她是一个女人!

暮年的李清照是在十分孤独的境况下生活的。赵家方面,赵明诚的两个哥哥存诚、思诚已先后在绍兴二年和绍兴十七年去世了。李家方面,李清照唯一的弟弟李迒也不在身边(由于毫无李迒资料可查,我们难以判断李迒是先于李清照去世,还是住在他处)。早先,李清照的生活还能依靠一点亲友接济,到后来,她只能靠变卖家产度日。当李清照垂垂老矣的时候,人们似乎已经把她遗忘了。这位孤苦伶仃的老人是怎样度过自己那最后的岁月的?后来的人们从当时流传下来的所有文字中,找不到一点记录。以至于直到我们今天写这本李清照传记时,李清照的卒年仍然还是一个谜。

李清照是悄悄离开人世的。谁也不知道她是什么时候走的,或者说谁也没在意她是什么时候走的。这位“自少年便有诗名”(王灼《碧鸡漫志》)的女文学家的离去,在社会上没有引起任何轰动——没有像样的发送,没有隆重的追悼。官方显然是没有任何表示,民间对其后事的处理也无任何记载。她是因病去世的还是偶然遇难?临终时有谁在她身边,她留下过什么遗言?她是葬在了西子湖滨还是钱塘江畔?她是死于海棠花开时还是金菊盛放时?……所有这一切,后来的人们都不知道。时代进入二十世纪六十年代后,我国的李清照研究专家们才从对一些相关资料的分析中,做出了这样的判断:李清照卒于公元1151年(宋高宗绍兴二十一年)至公元1155年(绍兴二十五年)之间,享年六十八至七十三岁。

一代才女李清照,就这样在人们不知不觉中走了,平常得就像一片秋叶飘落、一瓣黄花坠地。

公元1156年(绍兴二十六年),《金石录》刊行问世了。李清照没有等到这一天,她早走了一步——带着没能看上它一眼的遗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