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特克斯·艾弗里

1935年，动画导演特克斯·艾弗里（Tex Avery，1908年—1980年）加入华纳，他以“疯狂与思维怪异”著称，他那种接近现在“无厘头”的搞怪动画表现手法奠定了华纳动画的基本风格，他也被喻为华纳动画史上最伟大的动画导演。可以说，在特克斯执导之后，兔巴哥和达菲鸭等才一跃成为光彩耀人、家喻户晓的华纳动画明星。特克斯赋予了达菲鸭和兔巴哥鲜明的个性，以至在他离开华纳后仍深刻地影响着华纳动画角色的个性取向和性格特征。从特克斯加盟华纳的20世纪30年代中后期开始，华纳动画终于摆脱了“抄袭”迪斯尼的阴影，保持着与迪斯尼比肩的势头迈向了40年代。

图3.3　特克斯·艾弗里创造了超乎常理、近乎于疯狂的夸张搞笑动画风格

一、特克斯·艾弗里的生平经历及其创作

1908年2月26日，特克斯·艾弗里出生于美国得克萨斯州的泰勒市，他自幼非常喜欢绘画，高中时就为学校校刊画漫画插图。高中毕业后曾进入当地的《达拉斯报》做插图绘画工作，后来进入芝加哥美术学院学习，但过了一个月就离开了那里，也许他认为学校的学习对他并没有什么益处。之后特克斯搬到了洛杉矶，在查尔斯·明茨的动画工作室找到一份为动画片做描线和上色的工作，后来又在沃尔特·兰茨工作室找到了一份类似的工作，这回他成了《兔子奥斯华》的初级动画师，他的漫画才能在动画制作中得到展现，从此他和动画结缘。

在兰茨工作室的一次事故中特克斯失去了他的左眼，当时许多同事经常互相打闹，并互掷纸球，不幸的是一次打到特克斯脸上的并不是一个纸球，而是一个铁夹子，这个伤害使他逐渐变得敏感和没有安全感。

1935年兰茨工作室没有满足特克斯的加薪要求，于是他跳槽到了华纳公司，同弗里兹·弗里伦、查克·琼斯等成为同事。特克斯和他的同事们工作在一个十分简陋、有着大量白蚁的房子里，他们就以“白蚁梯队”自称。这个团队制作的动画片以出品速度快和幽默可笑见长，这也是和迪斯尼竞争的法宝。

特克斯在华纳执导的第一部作品是《1949年的淘金者》，这部作品推出了两个华纳的动画明星：猪小弟波基和豆子猫。它们并不是特克斯首创的，在这之前也曾在一些乏味的动画短片中出现过。但是，它们一直没有受到重视，只是一些短片里的小配角而已，如《油嘴滑舌的青蛙》和《兔子奥斯华》中都有它们的身影。《1949年的淘金者》这部电影是专门为宣传“猪小弟”和“豆子猫”而制作的，特克斯以弗雷德·艾弗里的名字出现在制作人员的名单中，这个名字以后也多次出现在他执导的动画电影中。

在特克斯的影片中，猪小弟和豆子猫不再是天真可爱、幼稚可笑的小动物，而是十分成人化、具有幽默感和疯狂举动的动画角色。对这两个动画角色性格的革新大获成功，使猪小弟和豆子猫一举成为观众十分喜爱的动画明星。这个时候华纳公司开始意识到动画片不仅可以像迪斯尼那样拍给小孩子看，对成人市场也极具吸引力。以后，特克斯的作品大多超出了幼稚的童话世界，而以生存、社会、地位、性等为主题，由特克斯所带来的这一动画观念的更新不仅对华纳公司具有深远的影响，同时令整个美国的动画产业都受益匪浅。

在已经被遗忘的墨水人波斯寇之后，猪小弟成了华纳最耀眼的动画明星。《猪小弟波基》系列动画大多是讲述一些乡村生活的趣事，诸如猪小弟及其女朋友之间的浪漫小故事以及它的历险经历等。虽然猪小弟的光辉最终被兔巴哥所遮掩，但很长一段时间，几乎所有的华纳动画片都以猪小弟典型的结结巴巴的代表性语言结尾：“故……故事讲完了，观众们。”据说猪小弟的第一个配音演员乔竟然是一个真正的口吃者，而那句著名的台词则是布兰克后来为猪小弟配音的。

特克斯为华纳公司创作的全新动画角色是达菲鸭。达菲鸭1937年第一次出现在《猪小弟猎鸭记》中，当时它被称为“那只该死的蠢鸭”，是一个被猎人不断追踪的“逃犯”。一年后，这只鸭子在动画片《达菲和书呆子》中第二次露面，被正式命名为“达菲鸭”。达菲鸭出现后大受欢迎，很快成为华纳公司固定的动画角色，并有了自己的动画系列片，经常与兔巴哥、猪小弟一起登台。

图3.4　肥胖、口吃的猪小弟波基

达菲鸭具有鲜明的性格特征，从一开始它就被定位为任性、没有责任感、喜怒无常得近乎于失控的小丑形象。达菲鸭疯疯癫癫，极为自负，与用心险恶的坏蛋周旋时，则常能使对手自食其果。达菲鸭又像一个神奇的魔术师，时而扮演魔鬼，时而扮演上帝，时而是非洲神话中的蜘蛛人，时而是美国荒野的郊狼，时而是惩恶扬善的大侠，时而又成了无恶不作的小人。1939年在动画片《达菲鸭在好莱坞》中，它扮演了一个专横的电影导演；1940年在动画片《达菲鸭在飞行器中》中，它又成了一个胆大冒失的飞行员；在《罗宾汉达菲》中，达菲扮成罗宾汉，费尽口舌劝说猪小弟加入它的队伍，结果却适得其反；在《渴鸭》中，干渴难熬的达菲在沙漠中找水，结果只找到了无用的黄金。

在和兔巴哥同台的许多较量中，尽管达菲鸭对兔巴哥耍尽伎俩，但是这只喋喋不休的鸭子常常会惨遭失败。动画片的结局总是饱受折磨的达菲鸭爬向大嚼胡萝卜的兔巴哥，并且嘴里哀叹道：“你可真卑鄙！”

与其他华纳动画明星一样，1969年达菲鸭从银幕中淡出，但仍活跃在电视动画节目《兔巴哥和他的朋友》中。

“鸡蛋头”是特克斯创造的另外一个动画角色。他第一次出现在动画片《鸡蛋头卷土重来》中，在1939年特克斯导演的短片《危险的麦克老狼》里给鸡蛋头配音的演员布莱恩赋予了这个角色极为出色的表现，于是华纳公司决定力推鸡蛋头，并且重新给他设计了造型，最终就成了现在观众熟悉的鸡蛋头埃尔默·富德的形象。鸡蛋头第一次以埃尔默·富德的身份出现是在查克·琼斯导演的《鸡蛋头偷拍摄影机》里。而另一种说法是埃尔默·富德的首次登场是1940年，是在特克斯导演的聚集了华纳众多动画明星的短片《狂野兔子》中。

图3.5　疯狂搞怪的达菲鸭

图3.6　鸡蛋头埃尔默·富德

大名鼎鼎的“兔巴哥”也是特克斯一手扶持起来的，其鲜明的性格特征在《猪小弟猎兔记》、《疤脸兔》等影片里不断得以突出和完善，并成了十分走红的动画明星。到了《狂野兔子》时兔巴哥第一次使用了它的著名口头禅：“怎么样，伙计？”并且已经有了成熟的人物个性：傲慢、富有优越感、狡猾而幽默是兔巴哥鲜明的性格特征，在与猎人的较量中总是以机智战胜对手。

图3.7　华纳的当家动画明星兔巴哥

虽然兔巴哥大获成功，但特克斯在华纳的处境却每况愈下，主要原因是他长期与制片人莱昂·史辛哲不合。莱昂·史辛哲否决了特克斯关于给真实动物角色制作动画口形，使其能讲述滑稽故事的建议。他还大加干预《喋喋不休的兔巴哥》一片的创作，甚至想要观众喜欢的“兔巴哥”在这部片子中永远死去。盛怒之下的特克斯剪掉了影片最后至关重要的40尺胶片，于是他被华纳永远地解雇了。

作为一个出色的动画师，特克斯很快得到了米高梅的邀请，在米高梅，他的才能得到进一步展现。1942年他为米高梅公司制作的改编自三只小猪故事的《闪电狼》获得了奥斯卡最佳动画片奖。他还塑造了一系列新的引人注目的动画角色：斯库瑞松鼠、乔治和朱尼亚夫妇、牛头犬斯伯克，以及两个经典角色：德露比狗和大坏狼。德露比的任务就是阻止大坏狼邪恶的阴谋，在一部经典的德鲁比影片《西北追捕特警》中，德鲁比被赋予了神出鬼没的能力，只要老狼干坏事，德鲁比马上就能赶到出事地点。

1943年，特克斯制作了一部完全打破常规、带来全新演绎的成人版动画片《小红帽》。片中，小红帽完全颠覆了传统形象，变身为一个性感的夜总会舞娘，大灰狼则成为追逐女孩的色狼。这部片子没有通过好莱坞的审查，因为影片中老狼对在夜总会唱歌的小红帽显出色迷迷的样子，大跳艳舞，尽显其色情本性。其实这只是战时拍摄的众多具有色情意味的影片中的一部，这些片子并不是拍给孩子看的，而是提供给战场上的士兵。影片最后剪掉了色情镜头才得以在影院放映，可就是这一删节版本依旧被电视台禁播。但影片在成人世界却好评如潮，“小红帽”这个漂亮性感的女孩形象在当时成了大众偶像。

特克斯显然很喜欢小红帽这个角色，早在1937年他就拍摄了《步行的小红帽》、《乡下小红帽》等。小红帽和她的搭档老狼在其他片子中也有表演，包括1940年的《狗熊的尾巴》、1945年的《上班的灰姑娘》、1945年的《斯库瑞松鼠逃课记》等。

20世纪50年代，由于电视的兴起，动画电影面临着电视节目的巨大挑战，许多动画师都把电视动画看作是新的机会，但特克斯仍固执地坚守影院动画，面对日益流失的观众，特克斯的失意可想而知。1954年，米高梅关闭了特克斯所在的部门，特克斯又回到了他最初工作过的沃尔特·兰茨影片公司，在那里他只制作了两部该公司的奇利维利系列中的短片，即获得奥斯卡提名的1954年的《我很冷》和1955年的《摇篮的传说》。

1955年，特克斯又加盟了一家叫卡斯克德的好莱坞小工作室，这家公司专门为电视台制作广告动画片。1960年，特克斯获得了电视广告协会奖。

在生命的最后几年，特克斯经受了一系列不幸的打击而意志消沉。1972年，他年仅24岁的儿子因吸毒过量而去世，他和结发妻子40多年的婚姻关系也日益恶化，经常酗酒的特克斯在那个阶段也没有什么像样的作品问世。1977年他加入汉纳和巴伯拉的公司，担任笑话编写和角色设计的工作，直至1980年8月26日因肺癌去世。

二、突破常规、疯狂搞怪的特克斯·艾弗里

特克斯·艾弗里流传至今的名言是：“动画，就要逆天！”这也许就是他留下来的宝贵动画财富。从一开始制作动画，特克斯就悟出了视觉幽默的本质，他认为动画片首先要使观众发笑，而使观众感到意外才能创造出幽默感。特克斯擅长发挥幽默的荒谬性和营造特殊的视觉效果，往往制作出让观众在出其不意中爆笑的场景，提供给观众许多欢笑和令人愉快的、极富想象力的体验。

特克斯比较惯用的手法就是让动画角色直接和观众交流，并让观众角色参与动画进程。他笔下的动画角色常常疯狂搞怪，打破常规，从剧情里跳出来向观众喋喋不休地唠叨，抱怨自己所处的卡通世界的环境，抗议粗野的剧情。剧情进行时还会插入观众的剪影，这些剪影根据剧情窃窃私语或者干脆中途走掉。在1943年的《谁杀了谁》中，片中的探长大喊一声“不许动！”，这时，一个观众的剪影像中途退场的观众一样起身走掉，探长则一棍子打倒了那个剪影并大声喊道：“这是对你的惩罚。”这种动画处理手法带给人一种从常规的思维、禁锢的生活中愉快地解放出来的感觉，正常的逻辑和规则成了特克斯恣意戏谑娱乐的对象，正如他所说，你可以做任何你想做的事。

特克斯还善于运用各种常人难以想到的动画处理手法来达到引人发笑的效果。动画角色在追逐的过程中常常跨越时空，从一个动画世界到另一个完全不存在逻辑关系的动画世界，最常见的还有从彩色世界到黑白世界，或是从胶片上一格追逐到下一格；在歌剧题材《神奇的故事》中出现了更为出奇的片段，一根类似于胶片杂质的杂毛伴随着音乐抖动了半分钟，就在观众以为是不是影片放映出了问题时，片中的角色一把拔起了这根搞怪的杂毛；在早期经典动画片经常出现的狩猎情节中，常规的笑料不过是狩猎人反被猎物捉弄，但特克斯的特异处理手法还包括猎枪被猎物的鬼脸吓得失声尖叫，萎缩瘫软在地；在《小红帽》系列中，特克斯颠覆了传统清纯、可爱的小红帽形象，使其变身为时髦性感的女郎，而色迷迷的大灰狼在被小红帽摸到时则立刻变得兴奋异常，在表达大灰狼如触电一样的战栗时，特克斯让大灰狼的全身像霓虹灯一样不断变换色彩。类似的情节在特克斯的影片中数不胜数，让人们不得不钦佩他脑子里千奇百怪的点子。

在动画片中特克斯还不断地创造新角色，他接手的华纳的动画明星都打破了以往人们惯性思维中天真可爱、幼稚可笑的小动物形象，而具有更为成人化的疯狂搞怪的性格特征，波基猪、豆子猫、达菲鸭、兔巴哥等都成为具有幽默感和疯狂夸张举动的性格鲜明的动画角色。特克斯认为外形并不是角色塑造的最重要元素，最重要的是其内在的性格特征。他认为，兔巴哥是一只兔子或者鸟并不重要，关键是它的个性是别人无法比拟与模仿的，兔巴哥独特的走路方式、有个性的语言都构成了它机智调皮的总体形象。所以，外形只是动画角色创作的一个方面，更重要的是它独一无二的、鲜明的个性。

这些由特克斯所独创的超出常规的动画创作手法深刻地影响了华纳以后动画片的制作，特克斯的跳跃性思维、幽默搞怪和略带色情的成人幽默对其他动画师都产生过很大影响。特克斯尽可能在短片中加入笑料的插科打诨的动画形式为其他制作者所效仿，动画大师威廉·汉纳、约瑟夫·巴伯拉、查克·琼斯等则被认为是深得特克斯的真传。后期与特克斯同在米高梅的汉纳和巴伯拉就借鉴其创作方法创作出经典的《猫和老鼠》。所以，特克斯在动画史上的开创地位不可低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