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节　从美国动画草创期走入黄金期的弗莱舍兄弟

20世纪30年代到40年代中期，被称作美国动画业的“黄金时代”。弗莱舍（Fleischer）兄弟不仅是美国动画创始期的开拓者，他们的成就也一直延续到20世纪40年代。

一、弗莱舍兄弟概况

弗莱舍一家兄妹七人，参与动画事业的包括马克斯（Max）、乔（Joe）、路易（Lou）、戴夫（Dave），但最有成就的主要还是马克斯和戴夫兄弟二人。他们创建的动画公司创造了大力水手波派、小丑可可、宾宝狗、美女贝蒂等动画明星。

弗莱舍兄弟的父亲维利安·弗莱舍是澳大利亚人，为了躲避政治迫害而移民美国。维利安非常喜爱发明创造，他发明的装置至今还颇有实用价值，如超市里顾客付款时输送商品的传递带，以及把牙膏装入软管的装置等。弗莱舍兄弟继承了父亲的发明天赋，并运用到动画创作领域，取得了突出的成就。

马克斯在父母移民的途中，1883年出生于维也纳，是七个孩子中的老二。他没有接受过正规的艺术教育，先后在“机械与商业学校”、“艺术学生联合会”、“工匠协会”学习实践。因为对绘画的爱好和天赋，1900年他开始在报纸上发表名为《小艾牟》的连环画。1914年他为《每月科普》做美术编辑工作，开始接触到动画电影，并深深被这门新兴的艺术所吸引。

戴夫1894年出生于纽约，他的艺术生涯则是源自为父亲的时装店绘制时装画，后来他成了一个剧场的引位员，有机会免费观看了大量电影与马戏表演。之后戴夫又在步行者版画公司及电影公司做剪辑师等工作。

二、弗莱舍兄弟在动画领域的发明和创作

1911年麦凯的《小尼摩》上映，许多有识之士开始倾心于动画创作，但复杂的工艺流程和巨大的工作量让他们望而却步。马克斯开始致力于解决动画的技术制作问题，他发明了一套“转描机”装置，可以把真人电影中的动作一五一十地描在赛璐珞片上或纸上。这套装置可以使动画制作者摆脱逐格绘制、拍摄画稿的繁琐程序，把一幅幅实拍的画面转化成动画。乔也参与了这套装置的改进工作：把原始稿放在投影仪上，再在画稿上方安装一块由毛玻璃制成的工作平台。投影仪打开后就可以把画稿的影子投射到毛玻璃上，动画师可以清晰地描绘毛玻璃上投影的原始画稿或其背景。或者也可以把电影放映的画面投射到毛玻璃上，每放映一帧画面，动画师可以在毛玻璃上描画一个画面。“转描机”大大提高了动画制作的效率。在发明“转描机”的过程中，喜爱马戏的戴夫提议用这个装置拍摄一个关于小丑的动画片，由戴夫亲自扮演小丑，拍摄下他的表演过程，然后通过“转描机”将拍摄的画面转化成动画。

在将近一年漫长的探索与制作中，动画片《小丑可可》诞生了。这是一部真人与动画角色结合演出的动画片：一个小丑在真人扮演的动画师手中诞生，小丑做了很多滑稽动作后，开始捉弄他的创造者，对片中其他人物也做了许多恶作剧，最后受到动画师的处罚，跳进墨水瓶里消失了。可以看出，中国动画的先驱万氏兄弟制作的短片《大闹画室》在情节和制作上都明显受到了《小丑可可》的影响。

马克斯的老朋友派拉蒙公司的乔·布瑞对《小丑可可》很感兴趣，于是从1916年开始，麦克斯和戴夫以“跳出墨水瓶”为名，每周制作一集《小丑可可》的动画片。这个跳出墨水瓶的小丑使兄弟俩一举成名，他们终于有能力开办自己的公司了。

图1.4　马克斯·弗莱舍

1921年，“跳出墨水瓶”电影公司宣布成立，弗莱舍兄弟不再局限于带给他们成就的墨水瓶小人，而是在动画的表现内容上进行了大胆的突破。1923年，他们投拍了科学教育长片《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这部作品把实拍和动画融合在一起，许多知名的科学家都给了他们很好的提议，据说爱因斯坦本人对这部片子都十分赞赏。同年他们又与美国自然历史博物馆合作拍摄了《达尔文的进化论》，这部片子完全采用实拍的手法，用旁白阐述相关知识和理论。这种用动画来表现艰深的科学理论的方法在当时颇受争议，尤其是达尔文的进化论当时并未获得社会上宗教人士的认可，所以《达尔文的进化论》一经问世也受到许多人的批驳。

但不绝于耳的诟病之声并没有阻止弗莱舍兄弟在动画艺术上的探索，他们又有了新的创作。在公司作曲家查尔斯·哈里斯的建议下，弗莱舍兄弟为当时拍摄的电影默片配上歌曲，并把歌词打到屏幕上，形式上类似于现在的卡拉OK，在歌词上有个跳动的圆点，这个动画“跳跳球”随着节奏跳动以此来提醒观众歌曲的进度。1925年9月上映的电影《我的伯尼》就使用了这个新发明的“跳跳球”。这些动画短片被命名为“可可汽车小调”，每一部都会出现动画角色可可的形象。为默片配上歌曲可以增加观众的现场参与感，调动观众的情绪，也为现场演奏的乐队更好地把握节奏提供了帮助。有时这个动画的“跳跳球”还会随剧情的演变而变身为与剧情有关的元素，增添了影片的趣味性。这种状况持续到20年代末有声电影出现之后，弗莱舍兄弟又给电影歌曲配上动画，仍然用动画“跳跳球”做歌词引导。

早期的“可可汽车小调”使弗莱舍兄弟在声画同步技术上远远领先于其他电影公司，他们采用著名的“电子管之父”、收音机的发明者和广播技术的先驱李·德·福雷斯特提供的设备和方案制作同期声动画。在汽车小调的基础上，弗莱舍兄弟于1926年5月13日发行了有声动画片《我的肯塔基老家》。影片中有一只狗一边吹喇叭一边说：“现在让我们跟着跳跳球一起歌唱吧。”这些技术的应用使弗莱舍兄弟成为有声动画的先驱者。

这个期间马克斯还发明了一个新的动画制作工种——“中间画师”。在此之前，一个动画师要承担动画影片中的所有绘画，工作繁琐而且工作量巨大。有了中间画师以后，动画师只要画出原画，其余的画面则可以让一些绘画水平较低的中间画师依照原画来绘制。这样，动画师就可以减少许多重复的劳动从而有充足的时间来构思和创作，这也是提高动画片制作效率的有益改进措施。

弗莱舍兄弟的声画同步动画片比沃尔特·迪斯尼1928年的《威利号汽船》问世还要早，但是这些片子可以说是生不逢时，都没有受到太多的关注。另外由于当时的剧院缺乏必要的播放硬件，好莱坞的电影公司也对这门新兴的技术缺乏热忱，甚至连德·福雷斯特创立的有声电影公司也很快倒闭了，以至于几年后沃尔特·迪斯尼可以宣称他的《威利号汽船》才是第一部同步率百分之百的有声动画，并由此迅速占领了有声动画市场。

作为先驱的弗莱舍兄弟不甘被排挤，他们在1929年2月推出了银幕歌曲《纽约的人行道》，把真人乐队的歌曲配上动画片在影院播放。同年10月又推出了第一部有对白的动画片《诺亚的云雀》，还推出了有声动画《谈话卡通》节目。在这个节目中作为串场人物出现了许多动画明星，其中有小丑可可的爱犬“菲兹”，后改名为广为人知的“宾宝狗”。

在“宾宝狗”系列动画片中还出现了一个更加耀眼的动画明星——美女贝蒂。贝蒂在《秀色可餐》一集中以宾宝狗的女朋友身份第一次出现，她是一只有着女性丰满性感身体的狗。美女贝蒂的形象是弗莱舍工作室的漫画家格雷姆·纳特威克依据当时红极一时的女演员海伦·凯恩的形体创造出来的，后来戴夫·弗莱舍对这个形象进行了加工，去掉了狗类的造型特征而使她真正成为一个性感美女。贝蒂出道不久便人气急升，取代了宾宝狗而成为此后多个作品的主角。从1931年5月的《愚蠢的丑闻》开始一直到1939年，贝蒂系列动画片创造了惊人的收视率。贝蒂作为一个传奇的动画明星从20世纪30年代一直到今天，依旧保持着她独特的品位与风格，在服装、饰物、化妆品等消费领域中依然有着强大的号召力。

美女贝蒂的名字源于这个角色的口头禅：一连串可爱的象声词“波普波普”，在1932年8月的《停止演出》一集推出后她正式被取名为贝蒂·波普。贝蒂是动画片中少见的性感尤物，她长着樱桃小口、大眼睛、大脑袋，穿着低胸上衣、超短裙、吊带袜，既有成熟女人的韵味，又有小女孩的天真，尽管有时举止轻浮，卖弄一下风骚，但往往也被认为如孩子般天真无邪。

图1.5　美女贝蒂是早期动画片中少见的性感尤物

但是，贝蒂虽红极一时却又生不逢时。20世纪30年代抵制电影中不文明语言和行为的抗议在美国愈演愈烈，1934年电影界出台了新的电影产品规范，在这股浪潮下，性感的贝蒂受到伦理法典和道德协会的干涉不得不有所收敛，举止行为逐渐变得中规中矩而失去了她的特点，直至1939年彻底在动画片中消失。但贝蒂在女性消费领域还持续保持着自己的影响力。

图1.6　为了夺回奥利弗，波派与布鲁托做着无休止的斗争

贝蒂的一个搭档“大力水手”也是弗莱舍兄弟塑造的一个动画明星。“大力水手”的原创者是漫画家伊尔·克里拉·西格，弗莱舍兄弟购买了该形象的版权，将其作为美女贝蒂的配角在1933年贝蒂系列的一集《大力水手》中推出，此后成为一个独立的系列，女主角也换成了西格漫画中的人物奥利弗。片中的反面人物布鲁托是西格按照弗莱舍兄弟的要求创造的，他是个满脸胡须的流氓，总是想霸占大力水手的女朋友（后来成了妻子）奥利弗，挺身而出的波派先是被布鲁托打败，当他把一罐菠菜吞下肚后，迅速膨胀起来的右臂二头肌使他变身为力大无穷的超级英雄，每一次都把对手打得落花流水。神奇无比的菠菜在片中起了重要作用，以至菠菜罐头一度脱销。

《大力水手》系列虽然每一部的情节都大同小异，但却得到观众的普遍喜爱，1936年的《大力水手和辛巴德水手》还获得了奥斯卡的提名。此后，一直到1957年，弗莱舍兄弟一共制作了几百部《大力水手》。

1934年，美女贝蒂系列首部彩色片《可怜的灰姑娘》成为弗莱舍兄弟彩色经典系列片的开始，在片中贝蒂首次以彩色的形象出现。弗莱舍兄弟在片中还第一次尝试了三维立体技术，先制作立体实物模型，使用缩微设备来拍摄，再根据实物的形状、色彩、明暗对比来制作动画。与同时代的其他作品相比，这部影片创造了十分真实的视觉效果。

有了当家明星美女贝蒂和大力水手的弗莱舍兄弟并没有止步不前，1940年他们又推出了一个新的系列《石器时代卡通》，这部作品因缺少一个个性鲜明、令人难忘的角色而没有引起太大的反响，但却激发了后来在电视动画领域赫赫有名的“猫和老鼠”之父汉纳和巴伯拉的灵感，在《石器时代卡通》的基础上，汉纳和巴伯拉创作了风格和情节都类似的电视动画系列《摩登原始人》。

1939年弗莱舍兄弟还推出《动画小丑》系列，力图从观众的反馈中挖掘新的动画明星，但这个尝试也以失败而告终。这个系列中只有一个叫格莱比的喜剧小丑赢得了喜爱，但格莱比从第一集《一日国王》中出现到停播只持续了8集，短短一年时间就从观众的视线中消失了。

20世纪30年代是迪斯尼动画大发展的时期，也许只有弗莱舍兄弟才能与之抗衡。1937年迪斯尼推出世界上首部动画长片《白雪公主和七个小矮人》，弗莱舍兄弟在两年之后也推出了他们的首部动画长片《格列佛游记》（又名《小人国》）。《格列佛游记》改编自著名作家斯威夫特同名小说的一部分，描写了格列佛在小人国的历险经历。虽然前期进行了空前的宣传，但影片公映后反响平平，只有一些片段给人留下较深印象。

1941年的《草蜢进城记》是弗莱舍兄弟的第二部长片，也是最后一部。这部长78分钟的彩色动画片描述了草蜢霍普提与蜜蜂小姐哈尼相爱，但受到他的情敌甲虫巴克里的阻挠。最后，霍普提不仅击败了阴险的巴克里，还使因为人类的建设而失去家园的昆虫们重新住上了梦寐以求的花园与小屋，过上了快乐的生活。

美国著名动画评论家约翰·格瑞特曾对此片评价说：“《草蜢进城记》比迪斯尼有生之年拍摄的任何一部动画片都要成熟。”^[4]迪斯尼动画往往故事追求虚幻，而场景与细节却精雕细刻，极力追求真实，这种由动画制作出来的拟真效果，虽然有时让人叹为观止，但也一定程度上违背了动画超现实的特性。相比较而言，随心所欲的跳跃的思维，毫无限制的夸张和变形，令人折服的想象力，则使《草蜢进城记》成为当之无愧的经典之作。之后迪斯尼制作的《101斑点狗》显然借鉴了《草蜢进城记》的许多元素，著名动画电影《小蚁雄兵》、《虫虫特工队》也与《草蜢进城记》有许多异曲同工之妙。

在制作《草蜢进城记》的过程中，弗莱舍兄弟购买了当时十分畅销的漫画《超人》的影视播放权。“超人”寄托了美国人强烈的个人英雄主义情结，在观众的期待中弗莱舍兄弟以最快的速度推出了《超人》系列短片。第一部《超人》在《草蜢进城记》上映前三个月推向市场，影片表现出逼真的色彩与动作，在当时红极一时，但观众对它的冷淡和遗忘也同样快得惊人。也许是太过于追求数量，《超人》一集接一集的赶制严重影响了它的品质。为了让观众有眼花缭乱的感觉，片子刻意加快了速度，结果造成人物快速地闪来闪去。同时，过于依赖转描机技术也使人物的动作常常连贯得不可思议。

图1.7　弗莱舍兄弟创作的《超人》

“超人”这个邪恶势力的终结者，没想到也终结了弗莱舍兄弟的动画事业，在最后一集《超人》发行后，弗莱舍兄弟的动画工作室宣布解散。这个工作室的最终解体很大程度上源于兄弟之间长期的不和睦，马克斯和戴夫在公司管理和创作上都产生严重分歧。脾气暴躁的马克斯常常把主要成就归于自己名下，这对于在动画创作方面付出更多的戴夫来说是十分不公平的，积怨颇深的兄弟二人最终分道扬镳。动画片的发行方派拉蒙公司也趁此机会落井下石，要求弗莱舍兄弟的动画工作室提前归还大笔贷款，无力偿还的工作室只好就此解散，所有精英人员包括马克斯的女婿都被收揽到派拉蒙新成立的动画制作室——“著名工作室”。

弗莱舍兄弟的动画工作室解体后，戴夫继续着他的动画事业，他来到哥伦比亚公司旗下的动画子公司宝石银幕公司，从事领导工作，并参与创作了不少动画片。其中主要有在1941年就开始上映的《狐狸与葡萄》系列基础上创作的系列动画《狐狸与乌鸦》等。此后，戴夫又在环球公司另谋高就，从事写剧本、做特效等工作，他的名字也经常出现在一些经典的影片中，如著名悬念大师希区柯克导演的《群鸟》、奥斯卡影后朱丽·安德鲁斯主演的《摩登米莉》等，一直到1967年退休。

马克斯则一直致力于自己重新创立公司，但几经波折也没有成功，他后来加入詹姆斯·汉迪的公司从事动画创作。1944年马克斯创作出《红鼻子驯鹿鲁道夫》，这部动画片经常在电视中播出。1958年马克斯成为布雷影片公司的艺术总监。他也曾想再创作出一个动画系列，但未能如愿。1972年9月11日，马克斯在加利福尼亚州的家中去世。1979年，戴夫也在洛杉矶病逝。弗莱舍兄弟不断探索和富有创造性的动画生涯为美国动画留下了一笔宝贵财富。

【注释】

[1]刘志英编译：《温莎·麦凯的奇妙世界》，载《世界博览》，1989年第10期。

[2]刘志英编译：《温莎·麦凯的奇妙世界》，载《世界博览》，1989年第10期。

[3]同上。

[4]薛燕平编著：《世界动画电影大师》，中国传媒大学出版社2006年版，第24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