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金祖辈入川脉络

这次，巴金在四伯祖李熙平家住了十天，经常带堂妹李德妤和李德娴去槐树头玩，买玩具皮球。到1991年，80岁的李德妤回忆起当年的巴金，笑着说：“堂哥人真和善，就是四川话有点难懂。”④

确实，“老家”祠堂虽已修好，但巴金在“老家”人眼中，其实已是地道的四川人了。巴金祖辈入川详情，至今似未见专文。我根据各种零散资料，在此简单归纳李氏入川经过如下：

巴金祖籍是浙江嘉兴县，李氏世居   里街。高祖李文熙（号介庵）， 1786年随长兄李寅熙（号秋门）到北京，后来教过书。李文熙儿子李璠在《醉墨房仅存稿·先府君行略》中说：介庵公李文熙因为课徒有方，被学生家长感恩，代为“捐布政司‘照磨’一官报之，分发四川……”

“照磨”为“从八品”文官。李文熙有了这个“前程”，在1818年“宦游”入川。他当过青提渡盐场大使、崇庆州“同知”等职，后定居成都。我遍查地方志，射洪县有个叫青提渡的集镇，是传说中目连和尚修证成地藏王菩萨的故里⑤。李文熙可能先在此当过管理盐场的小官吏，后慢慢升为正五品的“同知”……

李文熙生有儿子李璠，为巴金的曾祖父。据李治墨先生说：“李璠历署四川南溪、筠连、兴文、富顺等多县，并卒于定远县任上。”⑥

此后是巴金祖父李镛，他在成都正通顺街购建了森严堂皇的“李公馆”。

徐开垒先生在《巴金传》中说：“（李镛的原配和续弦）两位夫人为李镛生下了五个儿子和三个女儿，其中一子二女早年夭亡。李镛在前两个夫人谢世后，又讨了两个姨太太，为他带来一个足以做他的孙子的第六个儿子。”巴金曾这样回忆李镛：“祖父是一个能干的人，他在曾祖父死后，做了多年的官，后来‘告归林下’，他买下了不少的田产，修了漂亮的公馆，收藏了好些古玩字画。他结过两次婚，讨了两个姨太太，生了五儿一女，还见到了重孙。”⑦

巴金父亲李道河，当过清朝四川广元县最后一任知县。巴金已是李氏一支迁蜀后的第五代人了。

这里有一个可能很少人会想到的有趣的现象：巴金高祖李文熙，熙字与“火”有关（熙下四点通火）；曾祖李璠，璠字与“土”有关（玉通土）；祖父李镛，“镛”字与“金”有关。李镛有李道河等五子一女，名字之中都有“水”；而巴金（李尧棠）及他的兄弟们，名字中都有“木”……

这明显是受中国传统文化五行学说的影响。我早年业医时就常背诵“木生火、火生土、土生金、金生水、水生木”。很可能李文熙自入川后，就定下为后辈取名的“五行相生”的顺序，以祈求在四川能子孙繁衍、生生不息……

高祖的愿望没落空。仅巴金这一代，巴金就有两兄、两姊、两弟、三妹。整个大家庭有长辈近20人，兄弟姐妹30余人，男女仆人四五十人。这就是被巴金称之为“二三十个‘上等人’和二三十个‘下等人’”的大家庭……

照理说，像巴金这样名震海内外的文豪，上文叙述的其祖籍情况及前辈入川事略，本该早为世人知晓，奇怪的是并非如此。

我遍查资料，包括专门的《巴金传》之类，对此大都语焉不详。我还查阅了1967年5月10日《人民日报》发表的《彻底批判大毒草〈家〉〈春〉〈秋〉》。本来，善于“挖祖坟”、骂祖宗八代是“文化大革命”的特色和惯伎，但那篇长文中除了空洞地骂“封建地主官僚的孝子贤孙”外，也没啥实际内容。

这大概是巴金在“文化大革命”开始时，即1966年8月将保存了四十几年的大哥尧枚的一百多封信件全部烧掉，同时被毁的还有1923年至1931年间的家信及大哥自杀前写的绝命书及其他许多抄本等……⑧⑨虽然少了被“批判”的罪证，却损失了许多研究巴金的珍贵史料。

于是，直至20年前，巴金的祖籍在何处？先人是怎样入川的？都成了模糊的谜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