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成都旧事
1.14.1 初到四川“栽筋斗”
初到四川“栽筋斗”

光绪二年(1876)梧桐黄叶萧萧飘落的冬天,成都东门城外牛市口,平素冷冷清清的驿道突然热闹异常,新搭建的接官厅富丽堂皇、彩旗飘飘……今天接的是新任川督丁宝桢。

丁宝桢

说起丁宝桢(1820~1886),如今很多人可能耳生,但一提“宫保鸡丁”,连幼儿园小朋友都会连声叫:“好吃得很,我晓得!”这道佳肴就和丁宝桢有关。丁宝桢字稚黄,贵州省平远(今织金)人,他23岁中举人, 33岁时(咸丰三年)中进士,1869年任山东巡抚。《清史稿》上夸他“严刚有威”。光绪二年(1876)调任四川总督①②

成都官员为迎接新川督,个个忙得屁滚尿流。他们议论纷纷:“宫保大人文武双全,他同僧格林沁一道治兵鲁、豫,剿河北宋景诗;还曾率领鲁军飞骑北上,击溃捻军保卫京城!同治皇上曾一连下了七道圣旨,嘉奖他武勇忠诚,赏紫禁城骑马……”“是呀!丁大人蒙皇上赏戴一品花翎,加太子少保衔……宫保大人还擒杀慈禧太后宠监安得海,真是胆识过人啊!”

新总督到达省城之日,全城官员排了近一里路,伸长颈项呆等。一直等到太阳升到正中,众官肚子饿得哗哗啦啦乱响……领头的署理川督文恪苦着脸说:“据报,丁大人昨晚宿龙泉驿,那里距省城不过四十多里。为何还未来啊?”

正焦急间,忽然一骑快马从城内飞驰而来,远远大叫:“新总督宫保大人早到城内,传谕各位大人速回督院!”

文恪惊愕地说:“我等齐集省城要道,并不见官轿通过……丁宫保从天而降不成?”赶忙吩咐:“快抬轿子!”顿时旌旗仪仗乱作一团,道上尘土飞扬。众官员跌跌撞撞奔过“长春桥”(即现在东门大桥)进迎晖门(即东城门),再沿东大街气喘咻咻跑回督院街官衙。

丁宝桢早肃然端坐客厅,文恪率众官员忙行礼拜见。官员们抬头一望,吃惊不小:快近午时,一顶普通小轿子从城外经过牛市口,轿内有个干瘦、黄脸、长胡子老头,身着布衣,轿后有一挑行李。那老头脑壳伸出轿窗外看稀奇,众人都以为是个进城走亲戚的乡巴佬,兵勇呵斥道:“此地迎接新总督大人,还不快走!”那老头不发一言,轿夫也避开大道,绕道牛市口田间小路走了……

众官员再看丁大人身上穿的旧官袍已褪色。丁宝桢回了礼,淡淡说了句:“今日诸位辛苦啦,我也鞍马劳累,改日再晤吧。”众人肚子里说:“看来这丁大人喜欢装怪,以后可要小心点!”

丁宫保“微服入川”很有点戏剧性,确实有其事。丁宝桢虽“严刚有威”却深知宦海险恶。他砍了安得海脑壳后,也怕“老佛爷”衔恨砍他的脑壳,故力戒张狂。“微服入川”不过是升官后的“低调”表现罢了。

但开张不利。原来,靠有恩于慈禧当了四川总督的吴棠,既昏庸又老病,终日咳咳喘喘,把个四川也弄得百病缠身。光绪二年前后,东乡(现宣汉县)民众不堪官府暴敛,闹起抗税抗捐。总督吴棠和其后的“护院”(署理川督)文恪,派提督李有恒率军数千剿办“反民”。李有恒纵兵剿杀烧掠,百姓伤亡数千人,造成震动全国的“东乡血案”。东乡义士袁廷蛟上北京,向川籍京官哭诉。民愤难平,言官交相参劾,朝廷便调丁宝桢来收拾这个烂摊子。

丁宝桢书法。字如其人,儒雅正直,形神兼备

丁宝桢虽然是清官,却绝非圣人,肚子头小算盘也敲打得滴答响:此次他和文恪对调(文恪调任山东巡抚),利益关联难免相互维护。加之吴棠于慈禧有恩,文恪又是皇胄贵族,岂能乱揭这两位前任的烂疮疤?丁宝桢于是仍将此案认定为“暴民造反”。

但以内阁中书肖宗禹为首的47个川籍京官和原两江总督李经羲、四川学政张之洞等人,都奏劾“丁宝桢轻纵李有恒”。朝廷见事情搁不平了,才由刑部判李有恒、孙定扬(东乡知县)斩决,丁宝桢从一品顶戴降为四品,正印总督也改为署理——只相当于“代省长”,以观后效